她无言看着手里的银子，内心百感交集。忽的，身边一名接生婆说了一句：“这银子我拿的不安心。”
也是，只要有点良心都觉得不太安心。
可是秦家家大业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是黎昭自己抗下所有责任指认秦举人藏匿徐家媳妇，自己一个人美美回了长安城，秦家其他人也不会放过其余的接生婆的。
等回到沈家，沈清月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关切问了几句后，说道：“听说是上面给了压力，限令巡抚明天结案呢。”
明天结案，那不是直接判成冤假错案了吗？
她略微一思索，当即就要跑到衙门，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突然造访的沈清臣抓住衣角。
“秦家人太多，我陪你去。”
她点了点头。
在没有摄像头与人脸识别的年代，制造一场悬案是多么的简单。只需要跑到一个无人相识的地方，然后背着一把刀，找一个无冤无仇最好也不认识的人，一刀捅过去，最后落荒而逃。
一场悬案就这样成就了。
如果附近有土匪，恰巧被杀的人身上有点小钱，最好身份再贵重些……不就有了一只完美的替罪羊？
徐家媳妇的模样黎昭还记得，她换上丫鬟的衣服，跟在沈清臣身后。
“没想到竟是沈大人来访，秦某有失远迎啊。”秦举人家中颇有资产，族中也有高官，且他本人无心仕途经济，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活。
“你我本是同科，又是多年至交……”说着，沈清臣微微侧目，好巧不巧正好看到院中的姚黄牡丹，他面露愕然：“这牡丹……”
这可是明晃晃的僭越啊！
秦举人脸色一变，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即嘿嘿一笑，掩饰过去：“不过是些普通的芍药花，秦某这样的普通百姓哪会有牡丹呢？”
原先黎昭就觉得不对劲，先不说秦家逾矩种了牡丹，单就空气里的奇异香气，就足够令人怀疑。
她双眼瞥向一边袅袅升起白烟的香炉，里面安静焚着香，并不见有任何异常。
凡事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正想着，她捏了捏沈清臣的衣角，示意他看向香炉。
“秦兄焚的香是……”
“前些日子长安城流行的款，家中妻子喜欢，便托人买了些。”
秦举人的妻子出身长安城，也是秦家人，不过两人祖上原是一支，到他们这一代就只剩下一个姓了。
虽然黎昭不怎么去香坊，可也明白，长安城大多显贵，他们素来喜欢檀香一类清雅淡洁的香气，哪会用这样浓烈的？
不对劲……趁着在场的众人不注意，她轻手轻脚来到香炉边，用衣袖隔着手掌，悄悄掀开炉顶
——里面安静卧着一条灰褐色的信香，旁边有一条漆黑的条状物。
看样子，就是东西散发出的香味。
穿越到这里，黎昭已经无数次吐槽自己的师父，不允许她出师积累点经验不说，就连常见的毒药也不许她碰。
天天死读那破医书有什么用。
“闻之有异香”的毒药多了去了，这见都没见过让她怎么判断？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复下自己无语的心情，从袖中掏了一枚解毒丸出来。
药只有一颗……还是先给沈清臣吧。她这样想。
毕竟一个大男人，危急时刻能扛着自己跑，再说了这里是他的地盘，只要沈清臣还醒着，倒也不会有人难为自己。
可万一没中毒的人是自己……一个长安城的世子妃，除了能让永元帝派人抄了秦家……估计那时候都晚了。
“这香有问题。”黎昭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我带了解毒丸出来，你先吃了。”
“……”沈清臣从来没学过药理，在他的记忆中，也没见这位故友读过什么医书，顶多就是四书五经一类，所以沈清月说她偷偷研制药方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
如今倒是信了几分……
她在北辰宫都学了些什么？沈清臣更加好奇。
可再多的好奇都顶不过这一年来的分离与变心，他垂眸敛眉，眼底晦暗不明。
……
那边安阳侯谢思齐已经到了徐州，正整顿兵马准备去驿站歇歇脚。
“侯爷，有个姑娘一直跟在队伍后面，说要见您。”
姑娘？谢思齐好奇不已，就连身旁的叶灵均也是满脸诧异，怎么还会有姑娘跟着一群臭男人？
抱着探究的心思，谢思齐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带上来。”他厉声吩咐。
来着是个七八岁的女孩，衣衫罗裙、娇贵不凡，可惜通身的气度撑不起这衣服，倒有些不伦不类。
更令人感到稀奇的是，那姑娘脖子上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如意，上面还缀着两颗成色上好的红宝石。按理说这样的宝贝应当是藏在衣服里的，这时候却大喇喇的摆了出来，显然是想要有心人看到。
谢昀一下子来了精神，因为那玉如意正是他亲手送给黎昭的生辰礼，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谢”字。
女孩自称名叫顾瑶光，是太白山庄的大小姐，想请几位贵人喝茶。
顾瑶光没见过这么多锦衣华服的人，顾靖川教的话说得怯生生的，全然不见之前的镇静。
“你身上的玉如意……是怎么来的？”谢昀拧着眉头，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是阿娘给的。”谈起阿娘，顾瑶光一改之前的小家子气，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鄢凌送出的信里并没有提到她一早将黎昭救出，反倒是黎昭自己的信里提到过太白山庄。谢昀暗叫不好，给谢思齐一个眼神。
父子连心，他早就知道自己儿子一听儿媳妇的事就坐不住，于是让叶灵均留守原地，自己和谢昀则带着一队不足百人的亲兵去了太白山庄。
与之前来的时候并无不同，山庄里依旧花团锦簇，偶尔低空掠过几只燕子，看起来十分祥和。
“你刚才提到你的阿娘，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路上，谢昀冷不丁试探着。
“知道啊，她是我阿爹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