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侄子,就打算这样对待姑姑?”鄢凌偏过头,望着距离自己仅有不过一尺的断崖,眼中满是好奇与玩味。
澹台守生得高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冷冰冰的盯着她,他面露不忍:“姑姑,我不想这么做的,可你已经知道了,而且真真……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
“谋害朝廷命官,你知道会是多大的罪过吗?”她问。
他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会将你的尸首运到太白山庄……不会暴露玄玉宫的。”
可怜的傻孩子,还不知道他们早就暴露了。鄢凌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山里的人真是消息不灵通。
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她伸了个懒腰,在断崖边坐了下来,两条长腿搭在崖壁上,只要后面的人稍微用力,就能将她推下去。
“我原以为,我们还有话可说。当年你爹都没打赢我,现在的你也别想了。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姑姑,我不愿意你为难。”
“我不愿意你为难。”这句话轻飘飘的,可在澹台守心里却是沉重万分。
平心而论,鄢凌这位姑姑并没有为难过他,甚至在过去也照顾有加,若说真的动手,他是万般不愿意的。
澹台守深吸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因为不会防备曾经的亲人,所以他只是一个人押着她来的。
“池汝义杀害了我的父亲,您应该知道。”他说,声音轻飘飘的。
“所以你希望……我能给你父亲报仇?”
“不——父亲他……是罪有应得。”澹台守的一双眼睛里盛着晶莹的泪花,带着眷恋与不舍。
鄢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以为你会替他说话。”
“原来在您眼里,我也是这样的人吗?”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蕴着一片模糊不清的阴影:“父亲他……从小被人歧视,因此发了疯的去证明自己,这才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所以澹台真人被池汝义诛杀那天晚上,你也在现场吧,出于一种解脱的心理,你甘愿进了玄玉宫的地牢,不想被北辰宫的小师妹鹿与眠知晓,为了怕惹出种种事端来,所以才会逃到天河山?”
澹台守终于卸下一身的防备,露出释然的笑容:“都让您猜中了,可我却忘记了真真,没想到她——竟干出这些事情。”
“走投无路之下人总会干些傻事,但是我有一件事弄不明白。”
“姑姑请讲。”
鄢凌紧盯着他,一字一字问道:“玄玉宫淬了毒的牡丹花,是谁给你们的?”
……
徐州的案子很是古怪。
黎昭一时想不出个头绪。
徐相公说自己与新媳多有不合,两人三天两头都要大吵一架,每次吵完后,新媳总会回到娘家住一段日子,这一点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而就在一次吵架完后,新媳就再也没回来,徐相公以为是媳妇脾气大,也没在意,谁知道这一去就没回来。
而他的亲家哥哥也说了,妹妹回徐家之后就没回来过,他的街坊也可以作证。
看着双方各执一词,最上面的县太爷犯了难。可巧前段时间黄河大水冲出来一具尸体,亲家哥哥便说是徐相公害了自己妹子,要求县太爷传话徐相公。
“徐相公的亲家哥哥是秦家人,那秦家家大业大,还出了名举人,还是秦家哥哥的堂兄,你说徐相公怎么斗得过啊?”
举人?黎昭忽然想起大齐有一道律法,说的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既然秦家有举人,万一那秦家哥哥将妹子藏在举人家里,县衙不能搜,可不就成了一道悬案?
“就没去秦家那名举人家里搜一搜?”她问。
“我看姑娘你是新来的吧,要是以往还好说,那举人可是咱们提督学政沈大人的同科,谁敢去碰沈大人的霉头啊?”
好嘛,可不成悬案了。
“仵作……就没说话?”她不甘心,继续追问下去。
那人立马来了兴趣,说道:“说来也奇了,一开始那仵作说是个男人,后来又改口说是个女人。”
“那现在呢?”
“现在?”那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现在也成死人了。”
一个趋于成熟的想法在黎昭脑海里成了型,只不过那具尸体到底是谁她尚不清楚,只能找个时机去打探了。
借着安阳侯府世子妃的身份,她轻而易举就进了县衙,只是一提到那具尸体,县太爷一脸凝重,似乎有话要说。
“您是这的父母官,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县太爷顿时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把黎昭吓得不轻,喝道:“成什么体统?站起来!”
“世子妃,不是小的说,小的已经知道这事惊动了长安城,可小的一家老小都在徐州,小的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啊!”
这里面果然有问题。她眼睛一转,转而变了攻略,柔声说着:“圣上日理万机,对此事也甚为关注,原本是想着派人来查,可一想到本宫在徐州附近,便要本宫亲自来了。”说着,黎昭拿出一封密函,“这是圣上的密信,只要有了它,谁的宅邸进不去呢?”
县太爷眼里顿时有了亮光,恭恭敬敬接过密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县衙的人轰轰烈烈来到秦家举人门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虽有功名在身,但县太爷手里有圣上密函,他们自然不敢多加阻拦。
可一番搜查下来,连徐家新媳的影儿都没有。
难不成让他们提前藏起来了?
黎昭再次走进停尸房,为了防止自己出错,她还带了另外一名女医。
“世子妃,草民也跟着数了一遍,确确实实是二百零六块。”
“死的是个男人,但仵作改口说是个女人。”她沉声说着,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徐家新媳就算是死了也得有尸体才行啊。
不一会儿,一名侍女匆匆忙忙走上前来:“世子妃,徐相公的母亲来翻案,说是自己不忍儿媳枉死,要状告徐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