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大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大有淹没一切的架势。
“澹台真呢?”温暖舒适的床榻上躺着两个人。
鄢凌抻了抻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我把她安置在一处客栈里,那里有骁龙卫的暗桩盯着,很安全。”
“池汝义既动了手,就不怕安阳侯府的人找上门来?”
她轻声一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我从未听说过玄玉宫的人还会易容术,他们背后有高人相助。我只是比较好奇,究竟是谁能替了我的身份?”
易容术只能改变人的皮相,可身高和骨相是怎么都改不了的,更别说鄢凌一身的非凡武艺,一个能徒手搏斗猛虎的女人,本就长得高,若是用男人去替代,第一眼就能识破,若是找个女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样相似的。
“我听瑶光说,长安城那边的说法是你留在了玄玉宫,好像是念着旧情。”黎昭想了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问道:“你什么时候还念旧情了?”
“旧情……”鄢凌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眼底闪过一抹嘲弄,“不过是年轻时救过他们一次,仔细算起来也是他们欠我的。”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她想了想,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澹台真人还只是玄玉宫一名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因为资质与天赋不高且父母早丧,经常被同门欺负,一日下山采买物品的时候,就被外门其他弟子围堵,正巧被路过的鄢凌帮了一把,从此两人结识。
“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啊。”黎昭打趣着,话里话外皆是调戏。
“我记得那时候他说——”过往种种回荡在脑海,鄢凌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怀念:“他说,他终有一天要出人头地,站在江湖的顶端。可谁知道造化弄人,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她说着,眼中是止不住的惋惜。
黎昭眯了眯眼,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很快就陷入梦乡。
“睡吧……”她轻声说,又借着窗外的一片雨意,飞身离开了太白山庄。
临行前,鄢凌下意识看向黎昭的小院,摸了摸脖颈上的伤痕后,她抿唇一笑,终是离去。
……
距离安阳侯府少夫人的生辰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候,侯府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就连下人养的狗,这时候也被洗刷干净,生怕脏兮兮的吓到世子妃。
但这几日的世子妃有些奇怪,别说问诊,就连出门都不愿意出一步,好像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听说世子妃自玄玉宫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都不大出门了。”
“前几天济世堂的伙计还问我,说咱们少夫人不爱出门,学徒都要没人带了。”
“玄玉宫那地方鱼龙混杂,又打打杀杀的,少夫人说不准是吓着了。”
借着洒扫的空隙,三人窃窃私语,正巧被路过的崔明光听了个正着。她给身边崔嬷嬷一个眼神,崔嬷嬷接着让人把他们几个带下去。
眼看着流言越传越广,都已经蔓延到了侯府,而且派出去调查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没有回信……
她也派人去了镇抚司,那边也是同样的回应,别说首领的下落,就连一只飞来的信鸽都不见。
事情越来越蹊跷……更别说自己那个傻儿子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不对劲。崔明光越想越急,一路走到安阳侯的书房。
安阳侯谢思齐,早年因第一个拿到先帝遗诏而被新皇重用,近些年来隐隐有退出朝堂的意向。
“夫人来了?”他正和清客们谈诗文,见门被推开,抬头看了一眼崔明光,又看向一边的太师椅:“坐吧。”
两人多年夫妻,其中默契不用多说,看她一脸焦急,谢思齐就知晓定是发生了大事,于是书也不看了、字也不写了,清谈也不谈了,把人呼啦啦都请了出去,他问道:“那小子又给你添堵了?”
北辰宫的破规矩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往日里谢昀闯祸太多,下意识以为这次又是他干的。
崔明光摇摇头。
“不是他?”谢思齐一脸好奇,“那是谁?”
崔明光揉了揉太阳穴,不禁感叹:父子俩都是一样的德行。之前谢昀也是,出去闯了什么祸,回来就说是自己爹让去的,父子俩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是听随身的小厮才知道真相。
苦恼间,她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鄢首领不是说要在玄玉宫待一阵子吗?”谢思齐一脸心大,安慰道:“早知道他和玄玉宫有点缘故,我就早点去见识见识了。”
看着崔明光脸色不好,他登时换了话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有鄢首领看顾着,一个能徒手杀虎的人,你担心什么啊?”
“我并非是不放心他。”她烦恼地揉了揉桌上的纸,直到揉成一团才算解气,“而是现在,那孩子谁都不见,你往日里见过?”
看着自己的墨宝变成一团废纸,谢思齐有些不满,闷闷说着:“公公和儿媳是要避嫌的……”
“我和你说东你说不关我的事?”
如果黎昭在现场的话,她一定会知道谢昀那张嘴究竟是遗传的谁了。
哄了大半个时辰,谢思齐以自己亲自去一趟玄玉宫做了结。
正说着,书房外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个人,手里托着一只挂花的鸽子。
“你别拦我,我有要事禀报侯爷。”
外面纠缠不休,很快就惊动了书房内的二人。
“这晦气东西拿过来干什么!”谢思齐低声骂道,忙让崔明光回避,“还不快扔了!”
“侯爷!”那人是送出去的赵四哥的亲爹——赵一忠,这时候已经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这是世子妃的信鸽,是郊外百姓捡到的。他们说世子妃有恩与他们,这鸽子说什么都让侯爷您看到。”
黎昭的信鸽?
谢思齐看过去,那信鸽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显然是死了很久。
不多时,又有一人冲了过来,跪在地上:“侯爷,镇抚司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鄢首领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