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根粗粗黑黑的藤蔓,一下子把她绊倒在地面,连着滚了三四圈才勉强停下来。
“什么东西?”黎昭一抹脸上的灰尘,向那处看去
——那条藤蔓像是有意识一般,突然拔地而起,倏忽间,四面八方的藤蔓聚集起来,共同织成一张宽大的网子。
眼看网子离着自己不到三米的距离,黎昭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脸上干不干净,鞋子合不合脚,拔腿就跑。
因为跑的急,一只红色绣花鞋被跑掉了,针脚细密的百合花在阴冷潮湿的空气里闪着诡异的光……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没了力气,靠在树干上小幅度喘息着,怕对方发现自己活人的气息,时不时捂住微微发白的嘴唇。
蓦地,背上泛来阵阵搔痒,黎昭霎时间起了一身的冷汗,但还是稳住心神,小步向前挪动着。
等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敢回头——哪有什么树干,分明是一张卷的极紧的网子!
这时候逃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幺,我的女,你开声来我流泪。”
“不是世道兴起走,金钱再多也不嫁你。”
诡异的歌谣在上空回荡着,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她的手指不自觉攥紧,鬓边也生出冷汗。
黎昭深吸一口气,高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并没有回应,歌声却是越来越大,隐隐有铺天盖地的架势。
背后的网子伸展地差不多了,忽的一个猛虎下山,直接把毫无防备的黎昭扑倒在地上。
网子如同种子一般在地面扎了根,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曾移动分毫。
“放开我!”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影逐渐走到她的面前,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掀开头上的漆黑斗篷,露出一张惨无血色的脸。
黎昭借着网子的空隙,勉强看清那样的面容,眸底满是惧色。
……
北辰宫内:
“主君,派出去的探子送来消息,说是玄玉宫一事已经解决,因鄢首领与玄玉宫有些交情,眼下是夫人一人回来。”书房内,鸦青身穿一袭黑衣,恭敬说道。
谢昀连头都没抬,只问了一句:“鄢首领还和玄玉宫有交情?”
“听闻鄢首领年轻时曾与澹台真人共游江湖,连唯一的女儿都是鄢首领取的名字,想来二人的关系是不错的。”鸦青回忆片刻,提了一嘴:“不过澹台真人孩子都这么老大了,鄢首领还是这么年轻。”
“江湖人有自己的独门秘法也不算稀奇。”
“也不见他成家立业,难道是……”
谢昀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鄢首领是圣上眼前的大红人,岂是你我能妄议的?”
“属下就是好奇。”换做往日他早就夹着尾巴跑了,今天也不知道怎地,就想顶嘴,果然和夫人待的久了,人也不自然染上她的习惯。
到底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人”,况且书房四周都是自己的心腹,谢昀并不想在这种事上过多计较,只敲打两句后轻轻揭过。
鸦青临出门,就见他右腿往后一撤,眼见着又进来了,他纳闷,便问道:“怎么了?”
“主君,属下又想起来一件事。”鸦青嘿嘿说着,笑容有些猥琐:“还有一个月就是夫人的生辰了,咱们北辰宫一向没有操办的先例,不知道您……”
生辰……他在脑海中反复品味着这两个字,民间对女孩的生辰不算重视,唯独十五岁是个例外。因着十五岁是女孩的及笄礼,只要举办及笄礼后,便意味着可以嫁人,能挑个什么样的夫家,也看她父兄品级和嫡母如何。
只是黎昭这已经嫁人的……该怎么算?
谢昀一时半会儿没了主意,冥思苦想之际,脑中莫名闪现出一个人影。
“你去一趟安阳侯府,问问王妃的意见。”
“我去?”鸦青指了指自己,随后反应过来,飞一般跑了出去:“属下这就去。”
这叫什么话啊!
那是自己的主子啊!
鸦青悔不当初,忙趁着谢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那头安阳侯府,崔明光已经得了消息,先是一笑,说道:“他既有心,又何必少了那道流程。”
鸦青没听明白她话里的话,只好红着一张脸,又问了一遍。
“北辰宫不宜大操大办,不如就在侯府。你这就赶回去,去告诉你们主子,这事为娘的览了,且让他安心。”
“属下这就去。”鸦青乐呵呵走了。
崔明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免长呼一口气,继续看起了账本。原本这些琐事无须她一个正头王妃去操劳,只是早年生育伤了身子,唯一的孩子不是在重华宫就是在北辰宫,兜兜转转怎么都转不到侯府来,等得久了,心里攒的失望多了也就不怎么在乎了,有时候看着账本,也能生出几分亲切。
前一任国师不通情理,执意要收谢昀为徒,她在北辰宫的神殿里跪了三天三夜,求了玉皇求王母,也没能改变他的意愿,于是这唯一的孩子就被带走,从此侯府冷清了许多,连带着安阳侯本人都苍老了许多。
谢家族中人蠢蠢欲动,皆有想要过继个孩子的想法,安阳侯这一脉又是一脉单传,不愿纳妾。按理说仗着从龙之功,永元帝会额外开恩,许谢昀娶妻生子,可如今他身子孱弱,一看就不是个长久的,眼看着以后的日子一眼到头,倒不如算算账,偶尔侍弄侍弄花草,也不算白活。
不过他能想着给媳妇过个生辰……也不算他这些年没有长进,要知道之前,谢昀可是能给人家生辰送长命锁的人物,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看他送了个长命锁来,那脸上五光十色的,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好笑的样子犹在眼前。
只是这生辰宴……机敏如崔明光,此时也犯了难。若是小办,只请些亲朋好友来,未免过于单调;若是大办,定会有人借此机会抹黑侯府,挑拨北辰宫与圣上的关系……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她苦恼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