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不赎罪的黎昭不清楚,但眼下已经有了更为紧要的事情。
一只白鸽摇摇欲坠,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扑闪着,最后落到鄢凌的肩膀上,瞬间就断了气。
看着她的衣襟上染了一片绯红,黎昭问道:“飞鸽传书?”
“何止。”她回道,兀自抽出纸条,随即面色一变,登时飞身上马,连水都来不及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黎昭也跟着上了马,迎着炽热灼人的风,两人在树林中奔驰着。
鄢凌一甩缰绳,将纸条上传递的信息一一道来:“玄玉宫玉苍长老暴毙,眼下已无人能压制得住池汝义了。”
临走之前,黎昭特地去找白翡做了功课,自然也知道玉苍长老此人,白翡对此人评价极高——嫉恶如仇、胆大心细,单凭武功能和澹台真人不相上下,二人不打不相识,结为莫逆之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池汝义忌惮二人的关系,所以才会痛下杀手。
“澹台真人已死,玉苍长老定会有所防范,所以池汝义用的是毒。”她眼睛一眨,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二人走到一处悬崖边,一眼瞥见断崖下的潺潺流水。
那水仿佛不知疲倦,昼夜不停地流淌着,它看不见人间的悲欢,也不在乎其中的离合。只是载着一池的思念,静静地流淌着。
“下面好像有人?”黎昭眼尖,瞥见下方一道白色人影。
鄢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霎时间沉了脸色,立刻翻身下马,抄着最近的小路跑下悬崖。
“哎——”黎昭来不及问,将两匹马栓好后,也跟着跑了下去。
那白色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澹台真人的独女澹台真。父亲被奸人所害,母亲投井而亡,就连兄长也不知所踪……玄玉宫早年一家独大,得罪过不少江湖门派,何况池汝义已经下了通牒,不许任何人收留她,否则就是与玄玉宫作对。
就连与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因为她曾经的冲动,早早就断了来往。
苦求无果后,身上剩下的银子连孝衣都买不起,澹台真只能换上一身素白衣服,权当是为爹娘守孝。
“真真?”隔着十多年的时光,鄢凌依旧是认出了面前的女孩。
澹台真带着一脸的泪痕与绝望,缓缓抬起头来,甫一见到她,就痛哭不已:“姑姑——”
……
好不容易安抚好澹台真,黎昭将她安置在附近的客栈里,原本是念在她少不更事,打算处理完玄玉宫的事情后再将她接回来,谁知澹台真却表现出不符合她的坚强,硬是要跟着她们一起走。
“爹娘都没了,我不能让大哥一个人留在那狼谭虎穴。”
她与鄢凌拗不过澹台真,只能将她带着。
客栈的晌午总是别有一番风味,此地远离官府,来往的有男有女,多是一些江湖人士。
“你们听说了吗,玄玉宫出事了。”
在下面用饭的功夫,黎昭偷听到了不少消息:
“不是说二长老反了,把澹台真人都杀了。”
“我们掌门早年和池汝义交过手,那时候我还去看了,池汝义没这么厉害的功夫吧。”
“听说是他得了一种不得了的毒药,无色无味啊,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饭里,谁知道啊。”
无色无味的毒药?黎昭像是触发关键词一般,瞬间来了精神,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得更多,于是脚步不自觉靠了过去,却没注意到有个人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扑通”一声,她倏地撞上了一个人。
被撞的是个男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容貌清雅,濯濯如春月柳。
她还没来得道歉,就见那位公子身后跟着的一名仆人抓起她的胳膊,先是骂了一句:“不长眼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撞的是谁!”
“对不起对不起,我……”黎昭连忙道歉。
“哎,你和一姑娘计较什么。”公子见她是个身量尚小的姑娘,本欲不想过多计较,可那位仆人颇有些不依不饶:“公子……”
“算了。”公子刚按下他的话头,就瞥见黎昭从他身边掠过。
那几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黎昭有些纳罕:“走了?”
再回头看去,那位被撞的公子也不见踪影……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是担心隔壁房间的澹台真,一会儿是想起远在京城的谢昀,翻来覆去下,竟已到了三更天。
还是睡不着……要不去外面转转吧。她这样想。
脚尖轻轻一点,顷刻间她就来到客栈的房顶上。
挂在天幕的星子如火花般一闪一闪,看得人不禁心驰神往。
黎昭原本是沉浸在这样的寂静中,不料却听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从大脑中冒出来,无声地提醒她——这是一场刺杀。
身上还有两包睡睡粉,她小心捏在手心,又将匕首藏在袖中,躲在一处不显眼的阴影中。
蓦地,一道熟悉的人影闪过,她的目光不自觉跟了过去,定睛一看——竟是白天那位公子。
难道那群人是来刺杀他的?
江湖鱼龙混杂,不乏杀人越货之徒,能住得起客栈的人并不缺钱,而那位公子衣着不凡又有仆人随身伺候,的确是个不错的目标。
眼看那位公子的剑被人拦腰砍断,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电光石火间,黎昭冲了过去,利用自己身子灵活的优势将一包睡睡粉扔了出去,她一手拉着公子,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匕首,喝道:“快走。”
临走之前,她看了客栈一眼,确定那些人的目标只是公子后,头也不回的狂奔。
“他还有同伙!快追!”
身后的那伙人举着长刀与火把,沿着二人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约么着把人甩开后,黎昭终于停了下来,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对方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因着跑的急,脸上已经浮现一层苍白。
莫不是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吧?
谢昀发病时的惨状犹在眼前,黎昭走上前一步,自顾自的捏起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