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齐,除了镇抚司能从宫里带出来消息,剩下的也就只有北辰宫了。
谢昀眯了眯眼,思索片刻后,决定将这棘手的差事推到别人身上,并笃定面前这老狐狸不会去招惹,“我倒是有一人推荐。”
“贤婿快讲。”
他勾了勾嘴角,说道:“新任徐州总督——沈清臣。”
“这……”柳尚书明显迟疑,脸色也有几分不自然,“怎么会是他?”
“您瞧啊——”谢昀来了兴趣,开始和他解释起来:“论身份,沈大人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官职不在您之下;论地位,他又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圣上有多看重皇后,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您说除了他,还有这么好的人吗?”
前些日子柳尚书怒斥沈清臣靠裙带关系上位一事闹得风风雨雨,至今还没掰扯明白,况且沈家在京中也有人,估计消息早就传到徐州去了。
现在沈清臣对他膈应都来不及,更别说帮忙了。
柳尚书脸色一变,面上露出几分窘迫,“贤婿啊,你也知道……”
“那这事就难办了啊。”谢昀慌不迭打断他,生怕这差事落到自己头上,于是编了个笑话试图搪塞过去,“听说自从沈大人做了总督之后,除旧去弊,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忙,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花呢。”
笑话,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子,除了圣上,谁敢拦他?
怕是奏折都不用自己动手写。
见对面死活不上套,柳尚书也失了耐心,干脆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我来是想……”
谢昀再次打断他,并提高声音,“柳大人,荣安县主是我的徒弟,相处多年,这点师生情还是有的,只是兹事重大,连圣上都苦恼不已,更何况当下还没有证据显示县主与北周毫无勾结,这个时候,柳大人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这已经是极为不留情面的说法了。谢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年尚书府好大喜功、目无尊卑,永元帝忍得久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档口,准备好好敲打一番,只要尚书府消停一阵子,事后递个折子再表表忠心什么的,他的宝贝女儿早就回来了,当了十多年的尚书了,怎么还看不明白,还一直往枪口上撞呢?
再联想到柳瑾昕那副嚣张的样子,他抿了抿唇,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那他的小神医算什么?
算年轻时的错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个如日中天、功劳傍身的国师夫人可比一个躺在功劳簿上吸血的县主有太多的培养价值了,他不好好和亲女弥补一下这些年来缺少的关爱,怎么还明目张胆护上了另一个不争气的?
众目睽睽下还能让奶娘换了孩子,就不怕事后清算被扣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大帽子?
果然,人安逸的久了就会看不清局势,谢昀不争气的摇着头,另一边唤管家来送客。
前段时间的莫叔被送去京兆尹,安阳侯府怕他们夫妻二人管起家来手生,于是将赵四哥送了过来。
赵四哥人机灵,还是安阳侯府的家生子,父母家人还有身契皆在侯府,用起来也放心。
“柳大人,请吧。”赵四哥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昀也恰到好处的咳嗽起来,眼看着有玉山将颓的气势。
柳尚书只听说过国师重疾缠身,但没见过发病的样子,手指哆嗦不已,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对面就躺在地上。
自己是十多年的老臣,后面虎视眈眈有多少人盯着,没了一个柳尚书还有李尚书、王尚书。可对方是安阳侯府独子,又是大齐独一份的国师,除了谢国师可没有什么张国师、陈国师了。
“无事……无事……”谢昀也抖着手指,只是背对众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柳尚书急急忙忙走了,甚至还在门槛处绊了个踉跄。
若是在往日,一听到咳嗽声,黎昭早就冲了出来。只是今日,她捂着肚子,笑着走了出来。
“真走了啊?”她似乎不太相信柳尚书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因此朝着门口张望两下。
谢昀也恰到好处的“病好了”,也跟着一起朝外张望,“他要是不走,明天参他的折子就能在放在御书房的桌子上。”
“那罪名是不是——逼死国师啊?”语罢,黎昭“咯咯”笑了起来,像一只活泼的家雀,也像一朵秋雾中展翅欲飞的蝴蝶。
素淡,却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一时有些看痴了,便没有答话。
“是不是啊?”她还没反应过来,只一个劲儿地轻敲谢昀的胸膛。
咚咚响,很是蓬勃。
荒芜苍白的冰天雪地里,忽然开了一束明艳清丽的梅花,从此天地间,迎来了一片生机蓬勃的春天。
心里悄悄开了千万朵花,引来万万只蝴蝶。千花齐绽放,万蝶同振翅。那样悄然悸动的心思,即便是穷尽碧落,也难以重现。
他想,他会一辈子都记得的。
……
“北周的公主,来大齐有什么事吗?”说话的是当今的徐州总督沈清臣,他手持碧玉盏,虽话上温和,可眼神如淬了毒一般的寒冷,刀子一样的目光投向面前安静坐着的人。
江照月带着合适宜的礼仪,微微行了个礼,“照月并无心思,只是仰慕沈大人的威名,特来拜见。”
仰慕威名?沈清臣内心发笑,从他出仕到现在也就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能有什么威名?
撒谎也不知道打个腹稿。
“公主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何必讲这些虚礼呢?”他放下碧玉盏,眼神依旧冰冷。
江照月粲然一笑,眼底是藏不住的寒意,“既然沈大人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拂了您的一片美意。照月来此,只是想求您办一件事。”
北周的公主,来求他一个大齐的臣子?沈清臣冷笑不已,话里话外也没有了往日的礼节,“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抓了?”
“抓了?”江照月毫不在意这些,“毕竟我手上还有一个筹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