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的守卫已经接到消息,锁死城门,只等谢昀的到来。
“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他勒马,冷声问道。
守卫先是行了个礼,随后恭敬回道:“一接到国师的手信,就关了大门,属下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倒是有一队客商……”他噤声,觑了一眼谢昀的脸色。
“说!”
得到首肯后,守卫才敢继续说下去:“那队客商声称自己运的是不得见光的北地雪莲,是徐州总督沈大人点名要的,属下们也没敢查。为首的是个女子,约么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清丽,后面还驮着一个大箱子。”
“大箱子?”
“对,是个大箱子。”守卫用手比划着,“像是戏班子里用来表演的箱子,上面还有黑色的花纹,属下一时好奇,就多留意了些。”
为首的是个女子,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大箱子,又是黑色花纹,不是他们绑的人还会是谁?谢昀垂了垂眉眼,鸦青色的羽睫遮住眼睛,留下一小片阴翳。
他挥了挥手,命令道:“传圣上旨意,今日有过城门者,不管是过路的客商还是王公贵族,皆须下马搜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北周的探子一早传来消息,直言和亲西燕国的公主出逃,从种种迹象来看,公主本人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到了越国,只是对外称病,这才瞒了三个月之久。
算算时间,正好能与江照月出现的日子对上。
边疆是镇国将军叶渊的人守着,即便是永元帝的亲信,又有救命之恩加持,可放进来一个容貌不俗的公主,还搞了这么多事,真不知道圣上要怎么发落他。
谢昀叹了口气,要是北地雪莲真是沈清臣点名要的,那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保不齐凤仪宫那位也得出点血。
他眉头微皱,带着一队人马朝郊外奔去……
箱子里环境密闭、空气不流通,又颠颠簸簸,不一会儿,黎昭就头昏脑涨,胃里火烧似的难受,几近干呕出来。
“你别在这啊!”褚云霁苦恼地弹她一个脑瓜崩,“啪嗒”一声,很是清脆。
她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我是真不太行了,要不你一刀砍死我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样的状况没有维持太久,很快,箱子被打开,两人被灼人的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黎昭揉了揉眼睛,勉强能看清当下的境况——一处断崖,长长的土地凸出一个奇怪的尖角,上不达天、下不坠地,似乎重一点的东西就能压塌这里。
“今日请二位过来,原是有要事相求的。我们北周和你们越国一样,讲究一个先礼后兵,既然好声好气你们不答应,那也别怪我用点手段了。”江照月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坐在太师椅上喝着浓茶。
“这茶,我倒是喜欢,听说产自谢夫人的家乡,是徐州对吧。”她自顾自说着,兀自笑了起来,“徐州临近黄河,淤泥遍地,连茶叶都别有一番风味。可是再清淡可口,也会喝腻味的。”
箱子里的两人被再度绑起,褚云霁拧了拧眉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照月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很是动人,只是眼底勾着一丝嘲讽与不屑,“世子先别心急,不如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她并不理会二人的意见,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我原是北周的公主,我娘不争气,连带着我也不受宠。上天可怜我,让我长了一张好脸,在父王面前也有了几张脸面,可这几年北周打了败仗,他就让我去西燕国和亲。”
“我斗倒了他的嫡女,斗倒了他的大妃,又熟读四书插手朝政,活得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生怕被人看不起。当我以为自己能安然无忧、呼风唤雨甚至可以登顶皇位的时候,他却让我去和亲?凭什么他的儿子打了败仗却让我这个女儿去和亲!”
“听旨是死,抗旨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把,反正我一无所有,死了也能拉着他们一起下水。到时候的北周,南有越国,西有大燕,加上大大小小的部落,内忧外患下,我那便宜父王也做不成王了。”
黎昭既心疼又愤怒,被绑住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透出清清白白的骨节来,质问道:“可是徐州的百姓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拉上他们!”
她冷哼一声,反问道:“越国和西燕国有什么区别?凭什么男人的战场最后让女人来承担后果?”
黎昭一时语塞,看向褚云霁。
“想必世子爷还不知道吧,我的母亲,就是您的姑姑——长宁长公主。”
长宁长公主?!
被泥土尘封的记忆里,长宁长公主的真名已不可考,那个时候的越国打了败仗,先帝就推了年仅十二岁的长宁长公主去和亲,鲜花满地、红绸遍野、哭声震天……
那一年的永元帝还没封王,哭着去找姐姐,没想到几年之后,他也步了亲姐姐的老路……
就连长宁这个封号,也是永元帝登基后给的。依照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假使真有一线希望,长宁长公主断然会回到越国。
可现在……
“我娘是个可怜人,生下我的时候还没谢夫人大呢。撑着活了几年后,就早早去了,连她亲弟弟的面都没见上。”江照月轻叹一口气,继续说着:“世子爷,你说我也算是你们越国皇帝的外甥女,他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吧。”
褚云霁心中警铃大作,按照圣上的脾性,只要江照月不犯下滔天大罪,永元帝都会给她兜着。
所以她能越过边防进入京城,还有永元帝的意思。
越想心里越没底,褚云霁深吸一口气,又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才逐渐回过神来。
他眯了眯眼睛,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小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