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照月……
怎么会是她?
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
黎昭低下头,半张脸垂在阴影下,神色晦暗不明。
江照月是她从郊外带回来的,两人在医术上交流甚多,按理来说她们二人会更亲近些,即便是求人办事,怎么江照月越过她直接去找了柳瑾昕?
带着心中的疑窦,她使劲贴了贴耳朵,将隔间的话听得更清楚了些。
“本县主对你们这些小打小闹没兴趣,再说了,你是师娘带回来的人,怎么不去求她,偏偏找上了我?”
看来对方也抱着同样的疑惑,只是不知为什么,隔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水落大海——寂静无声了。
“怎么回事?”
褚云霁眉头微蹙,眼睛死死盯着干净的墙面,似乎要在墙上烧出一个洞来,“事出蹊跷,恐生变故。”他看着黎昭,命令道:“你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若是闯进来什么人,你就先跑。”
末了,他又不放心,转而提醒道:“不要和人发生冲突,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记得给我留个信号就好。还有,遇到我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点点头,应道:“我明白。”
他转身离开包厢,不知去了哪里。而黎昭继续偷听隔壁传来的动静:
“只是一件小事,县主宅心仁厚,应该不会推脱吧。”江照月话里话外透着威胁与引诱,“再说了,只要这件事能办好,柳尚书的那档子事,不也解决了?”
“我不能同意,这毕竟……反正我做不到。”
见对方油盐不进,江照月索性摊牌,直截了当地说:“不过是让你动动手,将黄河一事揽到自己身上,最后再推给国师。你要是应了,柳尚书在徐州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黄河一事?如今正是夏季,每年一度的汛期就要到了,徐州临近黄河,又是亏空大省……
再加上,柳尚书管着全国钱粮……
难不成她们要借黄河大水,去堵上徐州的亏空吗?
将这个可怕的想法压在心底,黎昭扶住墙壁勉强稳住身形,假设柳瑾昕应下这件事,咬死今年没有大水,谢昀不疑有他直接上呈永元帝……
到时候死的,可不只是他们几个,还有徐州几百万的生灵,也会随着亏空成为一幢悬案。
她起了一身的冷汗,倘若今天没有跟上来,倘若没有遇到褚云霁……
黎昭不敢想了。她咽了咽口水,继续偷听着,心里祈祷——柳瑾昕千万不要应下此事!
“可是徐州……”
“荣安县主!”江照月提高音量,音色也不复往日的柔婉,“你是舍不得吗?舍不得自己爱慕多年却苦求不得的师父?放下你那不切实际的美梦吧,你们之间没可能的,柳尚书、柳家才是你要保的啊。”
就在黎昭聚精会神,听着她们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房门猛地被打开,涌入几名壮硕的黑衣男子。
为首的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看到蹲在墙角的黎昭,面上并不惊讶,只是拱起手,嘴上不停说着抱歉的话。
黎昭摆摆手,随后他们就走了,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隔壁蓦地噤了声。
她心下不解,但多年来的直觉却逼迫着她离开这里。
思及突然出现的几名黑衣人——神色淡定,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走错门的尴尬与抱歉。
而且,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不像是走错门的,反倒像是来确定——是不是有人在偷听!
她深吸一口气,把覆盖在面上的纱巾撕下一小块,系在小方桌的桌子腿上,转身去开窗户。
——窗户被人锁死了!
黎昭瞪大双眼,顷刻间,漫天的恐惧与无措黑压压的盖上来,她抖着手指,想到自己仅与那几人隔着一堵薄薄的门,内心恐惧更胜,不自觉捏紧了窗户一角。
这边是前后夹击,另一边的褚云霁也好不到哪里去。
甫一出门,他便沿着醉仙楼的长廊走到尽头,借着窗户翻到楼顶,脚下踩着粗粝的瓦片,凭着记忆中的步数,一步一步走到那间包厢的最上方。
揭开一片瓦片,他终于看清包厢内的几人——翠绿衣衫的是荣安县主柳瑾昕,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名面容娇美,神色从容的白衣女子。
三分华贵、两分恣意、还有五分野心。看来此女就是谢昀口中的江照月了,只是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牵扯?褚云霁十分不解。
猝然间,下方的江照月一抬头,就与他打了个照面,甚至还颇有闲心的对他挥了挥手。
不好!
褚云霁心中大惊,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长剑,冷眼看向围着他的一圈黑衣人。
……
“大人,这是今日送上来的请帖,您看……”书房内,鸦青手捧一份华丽精致的帖子。
谢昀瞄了一眼,正在撸猫的手一顿,很是疑惑:“近来没听说有什么喜事,是谁送来的请帖?”
“是一个男人送来的,身量很高,体格健硕,只是黑衣覆面,看不清面容。”鸦青仔细回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说道:“那人说这份请帖事关夫人安危,且看过后便后化为灰烬,一定要大人亲自来看,属下心里惶恐,已经拿针验了,这帖子没毒。”
他接过帖子,狐疑地看了两眼,渐渐地,淡漠的表情逐渐被涌上来的惊惧所代替,谢昀一按手里的请帖,那薄薄的纸张霎时间燃烧起来,最后变为一团不大不小的灰烬。
“将这灰烬收集起来,另外去通知京城守卫,让他们务必锁死城门,一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另外再派人去请圣上旨意,说京城内乱,我要点兵一百。”
鸦青领命而去,谢昀将一花和二花赶到门外,换上一身轻便衣服夺门而去。
寂静的书房内,只余下一团小小的、正冒着火星的灰烬,它不知疲倦,只一点一点的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