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瑾昕近来安静的过分。
黎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心底那根刺也在隐隐作痛。
依照二人原本势同水火的关系，她咳嗽一声都要被嘲讽没教养，怎么现在哑了火？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所以她决定去跟踪一下。
换上一身并不起眼的衣服，黎昭混在人群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柳瑾昕。
偏巧这天是大集，人多的过分，没过一会儿她就被人群冲到了最角落。
这还跟踪什么跟踪？
眼看着那道翠绿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撇了撇嘴角，心一横，一气跳到了身侧的墙顶上，猫着身子小步行着，时不时翻上另一堵墙，生怕被人发现。
“好兴致啊。”肩膀被人猛地一拍，黎昭本就心虚，这一下更是差点从墙上掉了下去，所幸被人拉了一把。
——原来是敬王世子褚云霁。那副和狐狸有些相似的眼睛微微一挑，勾着异样的风情与温和。
她稳了稳身形，双手抱拳，“谢过世子的救命之恩。只是世子这个时候不是在徐州追查亏空一事吗？怎么又回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时间了慢慢说。”他挥了挥手，避开这个问题，“不过你怎么穿成这样？还站在……这种地方？”
黎昭知晓他不愿多言，便识趣地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解释道：“这几天县主茶饭不思，连上课都没精打采的。她师父担心，就让我这个做姐姐的看顾点。”她双手一摊，作出无奈状，“你也知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要是直接问，她的几个小跟班不得把我打出来？她师父又逼得紧，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无巧不成书，虽说县主是个女儿家，但也关系着圣上的脸面。不如我跟你走一趟，也好有个照应。”褚云霁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满是认真。
敬王世子也对她感兴趣？黎昭眨巴两下眼睛，但也没反驳。
……
柳瑾昕并没有带上抱琴，只孤身一人前往京城最大的酒楼。
不凡的衣料、高贵的气度、姣好的面容总是会引来各种人的侧目。
“她这么大摇大摆，还一个人都不带，万一被拐了可就不好了。”即便两人平日里摩擦不断，可关乎性命这种大事上，黎昭不敢马虎，心也不自觉的揪了起来。
褚云霁点点头，说道：“她平日里就是这种作风，当年柳尚书生了八个儿子，求爷爷告奶奶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娇惯了些。”
八个儿子？黎昭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要是没发生偷换这档子事，她都不敢想原主过的什么好日子。
“越国为官者俸禄不高，除却国师这般帝王亲信，在京的四品官员一年也就二百两银子，柳尚书的年俸是一千多两，底下又有众多门生孝敬，算上田产铺子，还是能养活得，只可惜子嗣们能力不济，到现在还有三个白身，也就长子有点出息，混了个一官半职。”
工资……这么低的吗？
她想起后世一种名为“养廉银”的东西，对徐州亏空一案有了别样的想法。毕竟柳夫人可是一下就拿出了一万两白银，柳尚书得不吃不喝白干十年呢。
看来团宠文里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万一教育、医疗哪一步没跟上，可不就是大型灾难现场吗？
将刚才羡慕的想法抛出脑外，黎昭揉了揉衣角，说道：“县主这一身打扮，得花掉她爹几个月的俸禄啊！看来柳尚书也不经查啊。”
褚云霁微微一笑，眼底闪着莫测的光，“圣上对此一清二楚，但有些事不能上称，柳尚书是京城二品大员，论身份地位还有人品威望，杀鸡儆猴还轮不到他呢。”
好歹是个二品，怎么这敬王世子说的这么一文不值？
抱着心底的疑惑，黎昭试探地开口：“是不是徐州那点事，牵扯到他了？”
“谢夫人慎言啊。”褚云霁瞥她一眼。
那看来就是了。她噤了声，转而专心致志盯着柳瑾昕的身影。
估摸着她走远之后，两人扮作行路的客商，来到醉仙楼的门前。
“我一定要是您的婢女吗？”黎昭摸着自己头上裹着的粗布纱巾，有些不满，“就不能让我当一回主子？”
褚云霁眼尾一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问道：“你还真敢说啊，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句话，够柳尚书还有北辰宫，死好几回的？”
她轻哼一声，不再多言。
他率先走在前面，在小二手里塞了一把银子，用蹩脚的口音交代事情。
等小二走后，他才转身对着黎昭说道：“既然我是主子，就不让你破费了。”
黎昭也摇了摇空荡荡的口袋，俏皮回道：“奴婢也没有银子啊。”
醉仙楼不愧是京城的第一大酒楼，光是来来往往、形色各异的客商，就够黎昭看的了，更别说还有热情似火的舞女笑脸相迎。
她在一群身穿西域舞衣的舞娘中迷失了方向，空荡荡的大脑里只剩下纤细的腰肢与银铃般的笑声。
褚云霁看她无措的模样，脑海里回想起谢昀那张风淡云轻却又隐含层层怒意的脸，心底一阵恶寒，于是将她拉回来，一字一字警告道：“千万别说出去，是我带你来的。”
……
好不容易走到包厢，黎昭随口吃着桌上的点心，四下张望着，“怎么不见县主？”
“她在旁边那间屋子，”褚云霁垂下头，神色变换不定，“而且，还有几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去。”
她低头沉思，问道：“是不是……”
他摇摇头，终于叹出一口气来，“但愿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倘若真是的话，那柳尚书可就要上称，做那只鸡了。”
醉仙楼的隔音很好，两人只能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才能听到只言片语：
“县主是个明白人，我们的确有求于国师，还请县主行个方便。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您的。”
是个女声，音色柔婉娇美，就是有些熟悉，黎昭皱了皱眉头，一个熟悉的名字逐渐浮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