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枭的手心微微用力，捏着卫邀月冰凉的手腕，声音沙哑地回应：“我在。”
卫邀月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分开的这些日子，她在心中设想过许多种久别重逢的画面，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她却是这般狼狈模样。浑身污垢、消瘦羸弱、满身伤痕，甚至，眼睛还几乎是盲的。
卫邀月一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真的是你？可你的声音？”
贺兰枭冷静回答：“齐医官给的药，可以暂时变声。”
原来，他一开始也是不想暴露自己的。
可能分别了这么久，他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吧。毕竟新人在侧，比她这个旧人好太多太多。人家又何必再相认，横生枝节呢？
卫邀月语气疏离地问：“贺兰将军这个时候怎会在此？刘冲呢？”
“你很关心他。”贺兰枭语气中带着火药味。
卫邀月浅笑，回答：“当然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土匪是你的救命恩人。”
“无论他是土匪也好，土鳖也好，我只知道他从洪水之中救下了我的性命，这是真的。”
许久未见，见了面，却像是在争吵。
他们从前也经常这般斗嘴，每一次都是贺兰枭先败下阵来。
这次，也并不列外。
贺兰枭沉了口气，又问：“那你怎么会来富店城？”
卫邀月把经过大概的告诉了贺兰枭一遍。只是她没实话告诉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只说是陪着燕琢一起，来卜算天意。
这话哄别人或许行得通，但是贺兰枭，他是这个世界伤，唯一知道卫邀月底细的人。
“你是别有目的。”贺兰枭直接戳穿。
“跟你没有关系吧贺兰将军？您不是驰援西北了吗？怎么会突然折返？”
“我”
贺兰枭的语气支支吾吾，似乎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理由。
卫邀月先前听刘冲说，贺兰枭是回来帮忙治灾的。但是如今她问了，贺兰枭却没有这么说。她有种预感，这其中真正的理由，八成是跟孙妍芝有关。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没再追问。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刘冲。
“刘冲可还好？你没杀他吧？”
贺兰枭关心的，却只有卫邀月。他扫视着卫邀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疼道：“自己伤成这样，还有心思管别人？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
他伸出手，慢慢靠近卫邀月的眼睛，声音哽咽：“你的眼睛”
卫邀月立刻往后闪了闪身。
“不劳将军忧心。我这眼睛也不是全盲了，只是先前感染风寒未愈，留下的一点后遗症罢了。想来过不许久，便可自愈。”
贺兰枭还是不放心。
“还是找医官过来看过才安心。”
他起身，立马就要出门去寻齐医官。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兴许是因为眼睛看不清楚的缘故，卫邀月的耳朵变得特别灵光。
她分明听着，那人是燕琢的声音，正在大喊着“给本宫滚一边儿去”。
卫邀月还在犹豫着不确定，急促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直到她看到一个人影飞速冲进来，手里还揪着贺兰枭的衣领子。
“贺兰枭！你怎么在此处？！卫邀月呢！”
贺兰枭桀骜地昂着头，目光转向了墙角瑟缩着的卫邀月。
其实，卫邀月在这土匪窝里过得不算多么可怜，她也没觉得自己可怜。但是燕琢望着四下破败不堪的环境，还有她那狼狈瘦削的模样，直接开始情绪大爆发——
“那土匪呢！本宫非撕了他不可！”
卫邀月单凭想象就能想出燕琢此时此刻的表情。
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别那么激动行吗？当时我坠下山崖，也不是人家刘大当家的错。而且人家还好心从河水里把我救了起来，给我送水送汤送水果，把我照顾得很好。别看这屋子破，但好歹是个住处，我这不是还有床被呢吗？”
送水送汤送水果可都是真的。不过这些天里，刘冲也就给她送了这些了。
燕琢仔细看着她的眼神，越看越不对劲。
他走近了些，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的眼睛怎么了？”
燕琢来了，卫邀月这才想起来求生。她这眼睛的症状，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服解药，寒蟾毒发作了。若是赶紧吃上解药，兴许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顾不得跟燕琢解释，赶忙问：“白石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来？”
“那书生跑得慢，我这就去催他过来。”
没一会儿，燕琢便拉着气喘吁吁的白石跑了进来。
白石见到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掏出一个药丸子，塞到了卫邀月手里。
这俩人心照不宣，看懵了燕琢和贺兰枭。
贺兰枭急匆匆上前来，抓着白石的手问：“你给她吃了什么？！”
白石烦闷地瞪了贺兰枭一眼，大气还没喘匀和，慢悠悠道：“我，是大夫，这个时候，还能给她吃毒药啊？”
毒药是给她吃了，不过不是现在。
贺兰枭心里还是疑惑，又问：“你都没有问她的病症，怎么可以乱给她吃药？”
这件事该怎么解释呢。
白石看了眼憔悴瘦弱、模样可怜的卫邀月，又看了眼饱经沧桑、胡子拉碴的贺兰枭。心想这二人真是苦命鸳鸯，被算计拆散，以至于俩人都折腾成这副模样。
他心中不忍，想着还是把寒蟾毒的事情告知贺兰枭得了。
“其实卫邀月她体内”
“体内虚寒！”卫邀月赶紧接过话来，继续解释道：“我先前就让白石先生给我把过脉，他说我体内虚寒，需要进补。刚好他祖上传下来了个方子，能炼制一味大补丸，药效奇佳。这不一见面，他拿出来，我就知道，定是那祖传大补丸了嘛”
贺兰枭谨慎狐疑地紧盯着白石，“此话当真？”
这是卫邀月自己的事情，卫邀月既然想要继续保守秘密，白石也就没有权力替她告知。
“嗯贺兰将军若是不信，一会儿看看卫邀月会不会被我给药死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