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枭道：“什么不对？”
卫邀月使劲儿将手腕抽回来，反手捏住贺兰枭的双臂，直直盯着贺兰枭，质问般道：“你受伤了，是不是？”
贺兰枭的眉眼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道：“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好，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喝药？”
贺兰枭有点慌了，强颜欢笑道：“强身的药罢了，我常年喝的。”
卫邀月严肃地盯着贺兰枭：“你撒谎。你身上的药味并非一直这么浓。上一次我闻到的时候，是你胸口中了暗器受了伤。那味道分明跟现在一模一样！都是齐医官祖传的药方，对不对！”
贺兰枭宠溺一笑：“没事的，小伤罢了。”
卫邀月太了解贺兰枭这个傲娇怪了。
如果是小伤，他压根儿就不会召齐医官给他看病。更不可能老老实实喝药。
卫邀月不管不顾地上下其手，除了不该摸的地方，把贺兰枭的身子几乎摸了个遍。
贺兰枭的耳根渐渐红温，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擒住卫邀月的手腕。
“卫娘子，你这样……不合礼数。”
礼数算个什么玩意儿。
卫邀月不屑地扬了扬眉：“好。那我不动，你自己脱。”
贺兰枭一愣：“脱……？脱什么？”
“还能是脱什么？当然是脱衣服！”
贺兰枭一脸的难为情，脖颈都红通了，却没有后退半步，只是微微垂眸：“这……不好吧？”
“你想什么呢？！”
卫邀月也跟着脸红起来，小声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贺兰枭轻笑，拉着卫邀月的手，领着她，抚到了自己的背上。
“这里，你摸一摸试试？”
卫邀月认真地抚过去，又不敢太用力。
她感觉贺兰枭的后背上，里面好像斜裹着一道长长的纱布。
“这里吗？”
“嗯。”
卫邀月一直沿着那纱布边缘的痕迹慢慢摸索着，指尖越来越颤抖。
“这么长。痛吗？”
贺兰枭摇头：“不痛。过了这么些日子，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卫邀月揪心道：“怎么可能不痛呢……”
她的脑海里自动联想到战场上的那些刀山血海，想象着贺兰枭被人从身后砍倒的画面，心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痛恨。
她狠狠地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竟然敢伤你？他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捍南将军他也敢碰，他一定是活腻了！你有没有弄死他？有没有将他碎尸万段？”
贺兰枭越听，笑得越开心：“你希望我杀了他？”
“当然！”
卫邀月不假思索道：“是他先要杀你的，你得了机会，当然要以牙还牙！”
贺兰枭道：“所以，一开始你以为我杀了春桃，却没有责怪我，是因为你觉得，春桃作恶在先，死有余辜，对吗？”
提及此事，卫邀月又想起自己误会贺兰枭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他道歉。
她的双手就那么停留在贺兰枭的背上，整个人轻轻靠在他的胸口，轻声道：“贺兰枭，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卫邀月道：“正如你所说。一开始，我觉得你杀了春桃，其实也是她自作自受。但是后来我知道，原来春桃已有身孕，而你明知此事，却仍私自杀了她。所以，后来我才会对你那般冷漠。这些事……终究是我误会了你。沈阔都已经把实情告诉我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向我解释清楚？你分明是有机会说的。”
“因为那时，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出征南州。此行凶险，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想，若是此战一去不还，被你这样恨着倒也好。起码，你不会为了我的死而伤心。”
纯纯大傻瓜。
卫邀月嘴硬吐槽：“谁要为你伤心啊！”
她说着，突觉这个姿势甚是暧昧，赶忙撒开手，退了两步开来。
贺兰枭得意地笑着：“这就抱够了？”
“才不是抱！”卫邀月转过身去，随手拿了本古籍，假装看了起来。
这一看，卫邀月瞬间发现了问题。
这本书没有书名，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古董。
其中讲的，是变法革新的新政思想。
卫邀月记得，景国刚刚建立之时，曾有一批大臣力争变法，想要废除没有军功燕氏诸王的分封。
但是景国初立，景帝不想轻易动摇人心。故而只能站在宗族的这一边，处置了变法派的众人。
所以，称这本书为反书也不为过。
书上没有署名。
卫邀月将书捧到贺兰枭面前，问道：“贺兰枭，你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吗？”
贺兰枭稍一打眼，立马严肃起来。
“这是《求真论》。十几年前，变法派的大幕僚——聂誉所著。”
聂誉，曾经名门青阳聂氏的大家主。
这个人物，在原书里，只在背景故事中出现过。
他是名噪一时的政坛香饽饽，也是变法的核心人物。
卫邀月觉得很是震惊。
卫延宗，他居然是变法派的支持者？
“这书……你觉得是卫延宗的吗？”
贺兰枭看起来也十分疑惑，道：“卫延宗是个现实主义的人，若是无关自己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掺和的。变法，动的是世家和宗族的利益，对他这个太子派来说，其实是无益的。”
卫邀月表示赞同。
虽说变法派被称为反动派，但是其思想，却是更加先进、更加公正的。
像卫延宗这种人，怎么可能站在正直的一方？
更重要的是——卫邀月原书里没这么写。
“所以他为什么要私藏反书？这罪名可不小。”
贺兰枭也不明白，道：“我也想不通。不过没找到账本的话，有这个证据，也足够拿捏卫延宗了。”
卫邀月的心里有点复杂。
她问贺兰枭：“你看过这本书吗？”
贺兰枭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浅笑着道：“看过。写得很好。”
“真大胆啊。”卫邀月也跟着笑道：“这可是反书。”
“嗯。不过，我很欣赏他的论述。赏罚分明，治国以公。人不再以家世出身分三六九等，凡有功有才者，皆一视同仁予以重用。”
“可是他们要求撤销燕氏诸王的分封。在你们这些王公大臣心里，不应该是大逆不道吗？”
贺兰枭淡然道：“无功者不受禄。若是只因为生在燕氏，便可以先天享受他人百般努力也得不到的优待，那世间有才德之人，哪还有为国报效的心力？凭什么有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天生便高人一等？就像你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