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
李美兰脸上带着笑，只是笑容苦涩、无奈，充斥着怨恨。
脱了裤子卖，一次就好几十？
这钱挣得轻松吗？
当真两腿一张，钱就来了？
“你跟我说容易？”
李美兰眼眶里有泪花滚动。
她看着是有钱，穿得又骚又洋气，一上街男人色眯眯眼珠子全都看了过来，就前几天回村儿，给老父亲李有才撑腰，村里老少爷们儿，一个个看着自己，哈喇子都掉了一地。
虽然那些婆娘，背地里都骂自己不要脸，可心底谁不羡慕自己穿金戴银？有车坐，随便摸出一包烟，能顶乡下人一个月的开销。
但，这钱真的好挣吗？
每天舔着脸讨好嫖客，个别老王八蛋比自己亲爹李有才的年纪都大，跟个猪似的趴在自己身上啃。
这种滋味儿好受？
这种钱好挣？
自己背地里去了多少次医院，谁知道？
几天前，嫌自己丢人，现在又舔着脸来管自己要钱，还觉得自己挣钱容易？
这还是自己亲妈吗？
“可不就是容易吗？你借我点钱，我给你弟弟看病去，他腿断了，再不做手术，下辈子就要当瘸子了……”
杨秀华才不管那些呢，儿子重要，今天要不拿钱回去，李有才肯定会对自己大发雷霆的。
“容易？容易你自己脱了裤子去卖啊，你自己去挣啊，为什么要找我？我给你介绍客户好不好？”
李美兰心里那团怒火，终于被点燃、被引爆，冲着杨秀华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是亲妈吗？
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投胎到这样的家庭？
“嗯？”
然而，令李美兰诧异的是，她的愤怒，她的怒吼，并没有让杨秀华触动，反而杨秀华沉思片刻，竟然点了点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好像我卖也行啊。”
“……”
李美兰听见了，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这……是自己亲妈吗？
“不过，我这个年纪的话，会不会有点老？”
杨秀华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段儿。
不过，乡下进城的婆娘，谈不上什么打扮不打扮的，皮肤虽然粗糙了些，但因为很少下地干活的缘故，还算有点白。
“你，你是不是疯了？”
李美兰傻了。
她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杨秀华还真答应了，不仅答应了，好像还挺兴奋的。
“我没疯，挣钱的机会啊，咱得把握在手里，没钱啥也不是，懂吗？”
杨秀华不仅不生气，反而将李美兰拉到一边，低声道：“美兰啊，别看你把在村子里耀武扬威的，其实家里真没什么钱，就地里那点庄稼，一年到头，除了吃喝拉撒，攒不了什么钱的，建成又结婚，建平还没找到对象呢。”
“现在你有路子，妈从现在开始跟着你干，你看咋样？你年轻漂亮挣得多，我少一点也行，你看成不？”
杨秀华越说还越兴奋了，眼睛里都有光了。
昨儿个在村子里，不是刚跟老刘头整了一哈吗？现在想起来，老刘头给了自己二十块，自己当时生气没要，现在越想越亏啊。
“而且，咱们在城里干这事，村里人又不知道，等咱们衣锦还乡，村里那帮狗日的羡慕都还来不及呢。”
“你要想清楚了，李有才要知道了，他会活活打死你的。”
李美兰看自己老妈真的想明白，想透彻了，不由提醒了一句。
自打李美兰辍学进城打工开始，她就知道，女人要脸，是挣不到钱的，尤其她没有文化，没有一技之长，想要过上好日子，难于登天。
她现在背负着骂名，但至少能吃上肉。
“打死我？哼，他凭什么打我？我是挣钱养家，他有能耐，他去挣钱去啊，他要有本事，有钱，至于自己儿子躺在病床上没钱治吗？”
杨秀华冷哼一声，不屑撇嘴，“美兰，妈跟你说实话吧，自从李建国发了财以后，你爸吃不下睡不着，他那个族长也成了摆设。”
“现在村里一大半的人，都跑去给李建国打工去了，一天十来块钱，还包两顿饭，顿顿有肉有酒，你爸馋得不行。”
“李家沟村的人现在有钱了，也没人把他当成一回事了。”
这一次李建成腿摔断了，送到医院没钱治病，杨秀华也琢磨明白了，啥族长，啥家规，都是扯淡，有钱才是王道，有钱才是大爷！
“美兰，我跟着你干，不过，你得先借我一点钱，或者给我引荐一下你们老板，我提前预支一点，你看成不？”
杨秀华话锋一转，又提到了钱，“就算当妈的求你，借我三千块，我回头一定还你，我天天脱了裤子卖都行，成不？”
“……”
李美兰沉默了。
她很纠结，这一瞬间，她很同情眼前的杨秀华，五十来岁的人了，干这一行，谁来照顾她生意啊？
再加上刚刚杨秀华那番话，多少有点触动到自己。
“美兰……”
“三千块我有，但是，你要给我立字据，我初中没毕业就出来给人洗盘子挣钱，我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
纠结片刻，李美兰咬着红唇道：“我靠不上你们，我只能靠我自己，我得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可以可以，我写欠条给你。”
杨秀华连连点头。
李美兰也没跟杨秀华客气，找来纸笔，写了借条，然后让杨秀华写上她自己的名字，还摁了手指印。
“走吧，跟我回去拿钱。”
李美兰带着杨秀华去了自己的出租屋，说是屋，其实就是一张床，阴暗潮湿，门外堆着垃圾，臭气熏天。
这一片，晚上路灯昏暗，路上也看不见什么人，显得有些阴森。
“美兰，你就住这儿啊，这些年可苦了你了，爸妈对不起你啊。”杨秀华抹了抹眼泪。
“呵呵。”
李美兰冷笑，“你不是说我脱了裤子就来钱，很容易吗？”
李美兰心里一阵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狼狈，她的父母家人，只会趴在她身上吸血。
“美兰，你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