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看起来很想喝酒。”柳青岚啃了口苹果，他也有点嘴馋，“要不来点？”
蒋恒扯起一抹笑摇头，“你伤还没好，就想着喝酒了？”
“应该没大事，医生说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行，到时候我来接你出院。”蒋恒拿着东西站起来，“好好休息，早点睡觉。”
柳青岚自从养父母去世之后就没听过这种话，嘴里的苹果也不香了，傻愣在原地，“哦。”
他这副模样看得蒋恒心软，总会忘记这人已经二十七岁，不自觉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引得青年一阵抱怨。
“没想过找你的家人吗？”蒋恒一半身体隐于黑暗中，回头望向扣手机的人，“可能他们也在找你。”
柳青岚偏过头盯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情绪不免低落，“算了吧。”
“院长妈妈说她捡到我的时候我发高烧在路边昏倒，雪已经埋过了我的大半身体。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只能先把我带回去再给我找家人。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可能就是他们不想要我，把我扔了吧。”
“也许有其他原因。”蒋恒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就体会到了久违的孤寂。
姐姐去世之后，他忙于破案每天恨不得住在局里，即便是休息他也要去当时的那些案发现场可疑地点反复排查。三十六个小时不合眼已经是常态，也就是最近两年查出来了心脏有问题，不能像以前那样劳累奔波，他才往自己的卧室添了一个床垫。
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待在家里，大多时候身边都有同事在，偶尔去唐旭家里喝点小酒缓一缓疲惫至极的精神。
这些短暂的温情驱散了他心中的寒冷与苦闷，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可现在，他仿佛在柳青岚身上看到了自己之前的影子。仿佛站在悬崖边，半只脚已经踏空，马上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您在担心我吗？”青年不加掩饰地回看他，“我很好，不需要担心。”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蒋恒脱口而出：“你出院之后有地方去吗？”
“有啊。二十七岁的柳青岚给我留了好多钱和一套大房子。”
他笑意盈盈甚至有些嘚瑟，看得蒋恒更加难受，“你那套房子对门发生过命案不太吉利”
发现自己在说什么之后，蒋恒倒吸一口冷气，他在干什么？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柳青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我除了那里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家。”蒋恒终于明白自己想表达的意图了，“你可以来我家住一阵子。”
他认真思考了三秒钟，好像也不是不行，安全也能有保障，还不用担心自己哪天摔一跤爬不起来死在房子里。
“房租水电我会按市场价转给您的。”柳青岚行动特别利索，已经打开租房软件看起了附近的租房价格。
蒋恒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附近？”
青年往嘴里塞了几颗蓝莓，口齿不清道：“你上次回家拿东西没开车。”
他这个病房的窗户能看到通往外面的大门，蒋恒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观察的挺细致，要出院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拜拜。”柳青岚扎在手机里头也不抬，等人走了才想起来蒋恒之前给他留过电话，但他早就不知道把那张卡片扔在哪里了。
手忙脚乱翻完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一无所获，他才相信那个卡片可能已经随着垃圾去了垃圾场烧成了灰烬。
“算了。”青年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明天问声哥得了。”
蒋恒在车旁抽完一支烟才回家，到家第一时间将那份亲子鉴定放进了蒋媛牌位下的柜子中。
点燃三支香拜了拜，他将其插进香炉里，“你放心，我肯定能把轩轩找回来。”
除非他死。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忽然刮起一阵风，那三支香就那样自己灭了下去。
蒋恒不信鬼神，可他有的时候觉得如果世界上有鬼也好，那样蒋媛一定会跟在他身旁，日日夜夜督促着他，期盼着他将轩轩带回来，让轩轩给她上一炷香。
客厅里的落地窗处发出一声巨响，走过去才发现是右边的窗户他之前打开没有关上，被涌入房间的风带着开开合合。
“真是年纪大了。”蒋恒自嘲一笑，“居然会希望这些迷信东西存在于世。”
胃部隐隐作痛，他戴上围裙准备给自己下把面条，打开冰箱里面是满满当当新购置的食材。
用脚想都知道是谁，除了方芷没人会这么无聊。
烟瘾忽然犯了。
蒋恒叼着烟离开厨房，走到那扇没关闭的窗户旁点燃，深吸两口之后打开手机找到和方芷的聊天界面，给她转了一千块钱。
不可否认，他享受方芷对他的好，但他不想承受方芷的这份好意，更遑论她对自己的感情隐隐有变质的倾向。及时抽身，割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才是正解。可他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正当理由将方芷调到其他部门或者其他队里。
这样对她不公平。
手机在宽大的手掌中转了两圈，蒋恒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烟，“你睡着了？”
“嘘。”唐旭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到外面关上门，没什么好气儿回他，“有屁快放。”
蒋恒打完就后悔了，“没事。”
“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个没事？”唐旭这下是真红温了，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蒋恒挑了个比较合适的借口搪塞他，“不是。”
唐旭也沉默了，两个人对着话筒久久无语，直到不知道谁那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同时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唐旭很久没抽烟呛得直咳嗽，那双狐狸眼盈满生理性的泪水。
蒋恒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咳咳，还不是为了你，咳，你说这时候我能干什么，也就陪一个。”唐旭掐了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有红霞那么好的老婆，还有唐曌那么活泼懂事的闺女，不得多活几年啊。”烟抽的太多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扯着一个破锣嗓子笑了起来，“不像我，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