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眉在省城红会医院里休养了两天,就急着想要出院。躺在病床上的滋味实在如煎似熬。肉体和心灵上双重的伤痛,不禁使她对金鹿时时满怀幽怨,同时也使她十分想念自己家中的母亲。母亲一向很疼爱自己,关心自己,自己有什么心事也总是先对母亲去诉说。然而这次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知晓的。时下,她只想再看一看母亲慈爱的脸庞,再听一听母亲关切的话语。至于金鹿,不管是爱是恨,她更希望能看到这个给了自己生活如此沧桑经历的人。主意一定,冷眉便在马明娟的陪伴下,回到了水柳镇。
汽车驶近水柳镇卫生院门口时停住了,冷眉和马明娟相跟着下了车。不等她们将身子转向卫生院,就看见刘继超急步匆匆地正朝卫生院这边走来,冷眉站在原地没有动。
马明娟看看冷眉,问:“怎么了?快回家呀!”
冷眉指了指刘继超,说:“等一下,我跟刘继超打声招呼!”
马明娟又看了看走过来的刘继超:“他是……”
“学校里的老师,跟金鹿很要好。”
马明娟不再说话,等着刘继超的走近。
冷眉看到刘继超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想起自己和刘继超及金鹿之间的错位感情,不觉心中一阵酸痛。
刘继超也早已经看见了冷眉和马明娟,他本以为冷眉已经知晓金鹿将要订婚的事,等走近她们的时候,又看到冷眉布满伤痛的表情,很自然就将冷眉伤痛的表情和金鹿订婚之事联系在了一起。不待冷眉说话,刘继超便怀着对金鹿的气愤不满和对冷眉的执迷不悟,张口便说:“看看看,冷眉,我早就说金鹿靠不住,靠不住,你就是不相信,你就是不相信!现在好,事情已经出来了,你看我是不是在瞎说?”
冷眉和马明娟都被刘继超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搞得莫名其妙,尽管她们不知道刘继超所说的金鹿出了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但两人都很快意识到他所言事件的严重性。冷眉更是迫不及待地问:“继超,你说什么?什么事情已经出来了?金鹿怎么个靠不住了?”
刘继超这才意识到冷眉并不知道金鹿就要订婚的事,也许整个事情只有张文荣一个人了如指掌!金鹿做事也真够绝的,居然瞒天过海,想偷偷摸摸地和银凤在县城订婚,还将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实?金鹿,你这么做,良心究竟何在呢?你怎么能放心得下为你做出那么多那么大牺牲的冷眉呢?你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和银凤悄悄把婚一订,就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万事大吉了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金鹿,你真是自作聪明,你以为你所计划的一切真的就那么天衣无缝吗?你这样做,只能使可怜的冷眉受到的伤害更深,只能让我们这些昔日的朋友更加痛恨你的做事和为人!然而恨归恨,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事态的发展呢?
冷眉见刘继超不说话,又急着问:“继超,金鹿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继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冷眉,他看了看冷眉身边的马明娟,说:“这位是……”
冷眉感觉出刘继超不便吐出真言是因为自己身边有人,又急忙介绍说:“哦,她是我同学,叫马明娟,现我们这里派出所所长的女朋友,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你快说!”说着,冷眉还用手挽了一下马明娟的胳膊,似在向刘继超表示她们关系的亲密。
纸里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事情早晚也瞒不住冷眉。刘继超终于决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冷眉。他说:“你们真的不知道吗?金鹿明天就要和别人订婚了!”
轻轻一句话,对冷眉却如晴天霹雳,她心头猛烈一震,身子也跟着倾了一倾,马明娟急忙扶住了她。
泪水涌入冷眉眼眶,眼前的世界在模糊的视线中也显得黑暗起来。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曾多少次想要下决心离开金鹿,可又多少次被密密的情网拢回到了金鹿身边!现在看来,金鹿真的是要永远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了。自己不远万里从北京赶回西安,又从生死线上挣扎回到水柳,为的就是得到刘继超带来的恶讯吗?在我还没有从往日的苦痛中走出半步的时候,金鹿,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另恋新欢了吗?金鹿呀金鹿,我们才分别半个多月,你心中怎么这么快就另外有了别的女孩?难道你一直以来真是在欺骗我?金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对我把一切说明白?心中郁满气愤和怨恨的冷眉,霎时情绪失控起来,她推开搀扶自己的马明娟,两个大步冲向刘继超,疯狂地喊了起来:“刘继超,你说的都是真的?是谁告诉你金鹿明天要和别人订婚的?是金鹿自己吗?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金鹿?啊!”
刘继超被冷眉的举动吓了一跳,他顺势抓住冷眉的双手,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庞,很久说不出话来。冷眉还在使劲摇晃着刘继超的身子大喊:“是不是金鹿亲自告诉你的?是不是?”
马明娟也走上前来安抚冷眉:“冷眉,你别伤心!有话慢慢说!不要为此事再伤身体!”
冷眉已经顾不得理会马明娟,她只想从刘继超口中听到答案。刘继超不想再牵扯张文荣,便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一切都无须再说。冷眉无力地松开刘继超,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身体顿时也瘫软了下去。
刘继超连忙抱住冷眉,马明娟也慌了手脚,她本能地搀住冷眉的右臂,急切呼唤着冷眉的名字:“冷眉……冷眉……”
刘继超紧抱着冷眉丝毫不敢松劲,一边对马明娟说:“现在怎么办?”
马明娟看了看卫生院的大门,稍稍犹豫之后,说:“走,先把她送到派出所那边,我来照顾她!”
刘继超并没有去考虑马明娟为什么不将冷眉送至卫生院的家中,他说:“好吧,你帮一下忙,我背着她!”
在马明娟的帮助下,冷眉被刘继超背了起来,他们急忙向着派出所马明娟的家里走去。
刘继超将冷眉放好在马明娟的床上,马明娟拉开厚厚的被子给冷眉盖好,刘继超又手忙脚乱地忙着倒水。
马明娟一边用勺子给冷眉喂水,一边责怪刘继超说:“你这人怪得很,说话一点都不讲究方式!你不知道冷眉对金鹿的任何举动言行都很敏感?更何况这么严重的事情,你都没想过,冷眉她能承受得了吗?”
刘继超有点尴尬地说:“我……我看见冷眉伤心悲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再说我听到那个消息很气愤,见到冷眉也很激动,就没有多考虑什么!谁知道会搞成这样!”
马明娟照顾好冷眉,又挨着冷眉将身子在床边上坐正,让刘继超就座后,看了看昏迷在床上的冷眉,长叹一声,转头刘继超说:“唉,冷眉真是太可怜了!你知道我们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吗?”
刘继超寻思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前些日子听说冷眉准备去北京深造,我不知道她走了没有!更不知道她跟金鹿之间的事情是怎么说的!我着急,是因为我记得冷眉她肚子里……所以我才这么着急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让她早点认清金鹿的面目!”
马明娟说:“她是去了北京,可很快又回来了。她到西安去找我,求我帮她将肚子里的孩子处理掉了,我们是刚从西安回来的!唉,金鹿这个王八蛋,他不把冷眉害死,好像就不甘心!”
刘继超惊愕地站起来:“真是这样?不行,我这就去找金鹿问个清楚!他想抛弃冷眉,我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说着就要出门。
马明娟急忙站起来拦住刘继超:“你现在去了能做什么?去跟金鹿打一架吗?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大是不是?你可以教训金鹿一顿,但你能左右金鹿父母的思想?你能改变金鹿明天就要和别人订婚的事实吗?你不能!当务之急,是我们应该安抚好冷眉,让她不要再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和不能自拔的痛苦之中。她一向要强,生性倔强,不把她思想上的问题解除掉,她会走极端的!”
刘继超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要挣脱马明娟:“不行,我不能饶过金鹿,你让我去找他!这里冷眉的的事就拜托你了!我今天非要金鹿给我个说法不可!”
马明娟还在阻拦刘继超:“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继超!”冷眉无力地睁开眼睛,喊了一声。
马明娟和刘继超又急忙走向冷眉的床边:“冷眉,你醒了!”
冷眉挣扎着坐了起来:“继超,你不用去找金鹿了,我跟他的事情,还是让我去解决吧!”
马明娟抓住冷眉的肩膀:“冷眉,你……”
冷眉轻轻拨下双肩上马明娟的手:“明娟姐,你放心,我能处理的!”又对刘继超说,“继超,你也不用再插手我和金鹿的事情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你插进来反而不好解决,还是我自己去处理吧!”说着,她就要下床。
马明娟和刘继超几乎同时问道:“冷眉,你现在要去哪里?”
冷眉一边下床一边说:“我回家去,我想看看我妈!”
马明娟和刘继超都不无担心地看着冷眉,他们觉得,冷眉此时的任何一个愿望,都应该尽量去满足。更何况冷眉此时的身心处境,她只有回到的家里,才是最令人放心的。
马明娟扶了一把冷眉:“冷眉,你要保重身体!”
冷眉说:“我知道!”
刘继超也扶了一把冷眉,说:“走,冷眉,我们两个送你回家!”
冷眉还想推辞,马明娟和刘继超已经各自挽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