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眉得知父母准备为自己治疗腿病,心里十分高兴。但一想起多日不来医院看望自己的金鹿,不免又伤心起来。难道金鹿口头上表白的那些对自己钟爱,是罩人耳目?难道金鹿说要和自己分手,是已经下了决心的?不,不会的!金鹿不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他之所以提出分手是囿于他的父母给他的压力。那他为什么迟迟不来医院看看他重新挽回生命的心上人呢?如果金鹿知道我的父母决定为我治疗腿病,他一定也很高兴的!他不来找我,我为什么就不能再去找他呢?然而,冷眉没有想到,当她把父母的决定告诉金鹿时,金鹿并没有表现出她所想象的那种兴奋之情。
冷眉失望地看着金鹿:“金鹿,你最近忙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去医院里看我?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想你吗?”
金鹿低着头:“我已经说了,我们两个还是早早分开的好!”
冷眉眼里涌出了眼泪:“金鹿哥,你为什么现在还要对我说这种话?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心里还是很爱我的!要是你不爱我,就不会深更半夜那么不顾一切地送我去医院,对不对?要是你不爱我,就不会在我昏迷的时候一直守在病床边,对不对?”
金鹿默默不语。
冷眉继续说:“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的话刺穿了你的内心世界?是不是我的话让你感到惭愧不安?你是在尽力掩饰你内心深处的伤痛,还是在尽力扼杀你内心深处的感情?在我最需要你帮助和关心的时候,你竟然选择了逃避?金鹿哥,你太让我伤心失望了!”她抹了抹腮边滴滚的泪水。
金鹿慢慢抬头看着冷眉:“眉,我没有想到,我们曾经的这段经历,对你伤害会这么大!可你不应该选择走那条路!致使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到那些闲言碎语,想到你居然作出那样的选择,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我实在是担心以后会再有什么事情伤害你!最近这些日子,我的思想斗争很复杂,所以我没有去关心你,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冷眉更加伤心起来:“金鹿哥,你心里有苦我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苦衷?我已经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交给了你,为你作出了那么大的牺牲,难道你轻易就把它抛之脑后了吗?我承认,我想以死明志的做法是有点偏激幼稚,可那还不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我怕我一旦失去你,自己的生命就会失去支柱。你还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我在着想,你这么说,难道还想让我感激你吗?你不觉得你的选择有点太自私、太狭隘了吗?”
金鹿感觉冷眉的话与其说是倾诉,不如说是指责,他的思想再次被内疚和痛苦禁锢起来。他双眼迟滞地看着冷眉说:“眉,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太多,可我不知道怎么还你!也正是因为我欠你的太多,我才感到无奈!才感到悲哀!”
冷眉见金鹿又低下了头,知道痛苦还在死死地折磨着金鹿,看来自己今天和金鹿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就决定来个“缓兵之计”,于是,她走近金鹿:“那好吧,金鹿,我们暂且不谈这些事情!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金鹿抬头去看冷眉:“什么事情?”
冷眉仔细观察着金鹿的表情:“我的父母决定为我治疗腿病,我想请你帮忙到医院去照顾我!”
金鹿心里一惊:“我?我去照顾你?”
“怎么?你不愿意?”
金鹿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去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冷眉以为金鹿在找借口推辞:“什么合适不合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鹿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按照冷眉的意思去做,也不知道冷眉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照顾她?既然要分手,就该尽量减少来往。不去吧,曾经相亲相爱,甚至可以说生死相依,一句“分手”真的就能砍断所有的牵挂吗?要是去呢,会不会把意欲割断的情缘再次加深加长呢?还有,罗秀珍和冷杉是否已经原谅自己对冷眉犯下的错误?已经发生的事情,会不会使他和冷眉家里人在一起感觉分外的尴尬呢?金鹿想了想说:“我是说,你妈和你爸会不会还在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忌恨我?”
冷眉十分明白自己父母的心意,只要自己认定的事,父母是不会强迫改变的,尤其和金鹿的事。父母虽然口头上还是不太赞同,但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的默许。她可以先不对父母说明金鹿还想和自己分手的事,等自己的病治好以后,再好计议别的事情。她看着金鹿,故作不屑地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心眼那么小!”
金鹿还是不太痛快地说:“不知道我都能帮你些什么?”
冷眉似乎看透了金鹿的心事,她说:“放心吧,金鹿,我不会因为你到医院去帮我,就非得要赖着嫁给你!我面临的是一次大手术,没有特别亲近的人在身边怎么能行?我的父母年岁大了,有些事情我怕他们做不了!冷涛跟我是姐弟,让他照顾有些情况是很不方便的!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
金鹿的良知在翻滚的思绪中占了上风,他说:“那好吧,什么时候?”
冷眉见金鹿答应下来,心里一阵喜悦:“我爸正在西安给我联系骨科方面的专家,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还有一点,你记住,这次求你帮忙只是我的意思,请你不要在我的父母面前提说有关我们分手的事。他们也是很要强的人,如果那些事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去医院照顾我的!”
金鹿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冷眉见金鹿答应下来,想起自己即将走进医院接受手术,心头又涌起一股伤痛,她默默地看着金鹿,簌簌的泪水顺着白皙的粉靥滑落下来,缀在娇美的下颌边。
金鹿心里一阵迷惘,他忍不住伸手去抹冷眉脸上的泪水,饱含伤痛的心情中夹着爱怜:“眉,你怎么了?你的父母能够为你的事情奔忙,你的腿病也就有希望治好,你应该高兴才对!再说,我也已经答应去西安照顾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心呢?”
满腹酸楚和伤痛的冷眉顿觉身子失去平衡,她一闭眼睛,倒在了金鹿的怀里:“金鹿哥,你知道冷眉的命有多苦吗?”
金鹿顺势抱住冷眉,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眉,你不要难过!等你的腿病治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冷眉越发伤心地抽泣起来:“金鹿哥,你还记得我们在沄阳街头的情景吗?还记得我们在灵山医院的情景吗?我一想起那些情景,心里就会恐惧起来!没想到才时隔这么几天,我又要上手术台!”
金鹿的思绪顿时又被拉回到了那段难忘的经历之中,眼眶也湿润起来,他脸紧贴着冷眉的头:“一切痛苦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冷眉抑制不住泪水,她将金鹿搂得更紧,久久不愿松开……
就在金鹿和冷眉彼此惆怅互相安慰的时候,孙志光也正匆匆地向金鹿宿舍走来。近一段日子,学校厕所倒塌和学生中毒的事件搞得孙志光心烦气躁,焦头烂额。特别是和张文荣在朗朗乾坤之下动手打架之事,更是让他感到丢失了自己一校之长的威风和煞气。败兴之余,他巴望着金鹿能够亲自来到他的办公室来低头认罪,俯首挨训,自己也好挽回一点当领导的面子,可金鹿始终没有那样去做。他越想越觉得生气,决定来找金鹿兴师问罪。
金鹿正想松开冷眉,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不等他搭话,门外传来了孙志光气势汹汹的喊声:“金鹿,开门!”
金鹿一听是孙志光的声音,而且感觉出孙志光来者不善,不禁心慌起来,和冷眉面面相觑。
冷眉想让金鹿去开门,不待开口,却见金鹿提起右手,食指按在嘴上,示意她不要说话。冷眉只好一动不动地原地站着。
孙志光又在喊:“金鹿,你开门,听见没有?金鹿,快开门!”敲门声也越来越重。见没人应答,孙志光又生气地自言自语:“金鹿这个狗东西,死到哪儿去了?”
龚海燕从自己的房内出来:“孙校长,你找金鹿?”
孙志光没好气地说:“啊,金鹿这死东西钻到哪里去了?”
龚海燕不明情况,不敢冒然说话:“你声音那么大,都没有人答应,想必金鹿不在宿舍吧!你找他有什么事,等会儿他回来了,我让他到你办公室去!”
孙志光想了想,说:“不行!我有要紧的事找他!谁惯他这些毛病,领导来了还不开门!我今天就在这门口等着,看他出来不出来!我就不信,他永远不出来!”
龚海燕感觉孙志光的话语有点好笑,又寻思着孙志光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怎么会在这里等下去呢?她想退回宿舍,便说:“孙校长,你要在这儿等,那我给你端条凳子,再给你倒杯水,你就坐在这儿等吧!”说着就要回房里。
这话倒是提醒了孙志光,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不用,我不喝水!你给我拿条凳子!”
龚海燕一听更觉好笑,看来自己并没有猜测出孙志光的心事,他真要等下去!这个校长,可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但对于龚海燕自己来说,孙志光一言既出,她也只好听从了。
龚海燕仍然有点不相信地说:“孙校长,你真要在这里等?”
孙志光有点不耐烦了:“让你端凳子你就快去端凳子,罗嗦什么?快点儿!”
房内的金鹿和冷眉,听到孙志光说要在门口等下去,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又相互对视了片刻,金鹿双手轻轻搭在冷眉肩上,身子往下蹲去,冷眉也顺势蹲了下来。金鹿压低嗓门说:“他爱等就让他等吧,看谁能耗得过谁。”
龚海燕端来了凳子给孙志光,没敢再多说什么。
孙志光接过凳子坐上去,对龚海燕说:“好了,你不用管了,忙你事去吧!”
龚海燕听着这逐客令一般的话语,有点不高兴起来:狗屁领导!我这不是在帮你嘛,你还要赶我离开!别以为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等下去!她转身回房去了。
孙志光见龚海燕关上了房门,便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发现再没有什么人了,又站了起来。把凳子挪到离金鹿房门半尺多远的地方,踩了上去。他想从房门上边的天窗看看金鹿到底在不在房里。可惜!天窗是关着的。他便用手将窗扇推了两下。没有推开,他又用力推了起来。
房内,蹲在地上的金鹿和冷眉被吓了一跳,他们不约而同地去看天窗,只见窗扇还在颤动,积在门楣和窗扇玻璃上的尘土抖落下来。金鹿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拍了拍冷眉,又指了指办公桌底下。冷眉会意地躲了过去,钻到办公桌底下。金鹿自己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身子紧贴着墙壁,相信天窗即使被推开,自己也不会被发现。
孙志光推了几下窗扇,没有推开,从天窗上抖落下来的尘土却扑在了脸上,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他心底又涌出来一股子恼火,猛一加劲,用双手去推,这回窗扇真被推开了。与此同时,他的双脚已经移至凳子的边沿,在他最后用力的那一瞬间,凳子翻倒在地。不等他从天窗向房里去看,人便随着翻倒的凳子倾了下来,下颌在门板上重重地磕了一下,人摔倒在地上。
屋内的金鹿和冷眉都隐约感觉到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敢吱声,静等着事态的发展。
龚海燕也被凳子“哐啷”倒地的声音惊出门外,她看到孙志光已经站了起来,正要扶起凳子,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又不好直接说出口,便问:“孙校长,发生什么事了?”
孙志光气急败坏地说:“没什么!把你的凳子拿回去,我不等了!”说完,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朝楼下走去。
龚海燕看着孙志光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端起凳子回了宿舍。
金鹿感觉孙志光已经走远,“危险”已经过去,他慢慢地打开房门,见门外没人,又回到房里,把冷眉从桌子底下拉出来,看着她,“嘿嘿”地笑着。
冷眉伸手在金鹿肩头拍了一下:“你笑什么,吓死我了!”
金鹿笑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