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龚海燕心中一直压着难以排遣的恐惧和担忧。这种恐惧和担忧,除了她的丈夫林涛之外,谁也不知晓。尽管林涛并没有责怪龚海燕,但龚海燕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林涛。连续两次妊娠失败,使她感到十分迷惑,不知道自己是患上了什么怪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几经考虑之后,她决定把自己苦恼的心事告诉冷眉,看看身为医生的冷眉能不能帮帮自己。
龚海燕煞怀心事,只觉难以启齿,她说:“冷眉,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冷眉说:“海燕姐,咱们姐妹之间,不必要拐弯抹角的,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吧,只要能帮得上你,我一定尽我的全力!”
龚海燕看着冷眉亲切的面孔和真诚的态度,说:“这我知道,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冷眉说:“那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
龚海燕长叹了一声,说:“唉,冷眉呀,你不知道,我结婚都几个月了,还没有怀孕,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冷眉一听,笑了笑,说:“哎呀海燕姐,结婚才几个月嘛,你就那么急着当妈妈?”
龚海燕见冷眉歪曲了自己的意思,等冷眉收住笑容,她又说:“不是,我是说我连着两次妊娠都失败了。”
冷眉这才感到事情有点不太正常,她惊讶地看着龚海燕,说:“两次都失败了?到底怎么回事?”
龚海燕慢慢回忆着说:“刚结婚第二个月的时候,我的那个倒霉事就没有来,我估计是怀孕了,心里很高兴,谁知过了不久,那家伙就溜掉了,我上厕所时看见的,出了不少血,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觉得自己年轻,也没太在意。上个月又怀上了,我又高兴又害怕,结果还是象第一次那样,唉,真是害怕的地方才有鬼呀!”
冷眉听完龚海燕的话,想了想,说:“海燕姐,你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医学上说的习惯性流产。”
龚海燕听冷眉这么一说,恐惧和担忧不免又添一层,她急切地问道:“有什么办法吗?”
冷眉说:“这样吧,我明天先给你开一些保胎的中药,你慢慢熬着喝,调补调补身子,下次要是再怀上了,要避免参加剧烈活动,还有,心情一定要放开,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担忧害怕!如果再不行,那就到大医院去查查!”
龚海燕说:“好吧,也只好先这么办了!”
冷眉见龚海燕愁眉未展,又安慰她说:“没事的,海燕姐,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要放下思想包袱,还要相信医学!”
龚海燕半信半疑地点着头……
天快黑的时候,校园里又静了下来。
金鹿办公完毕,正准备出宿舍,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金鹿问时,门已经被推开了,冷眉裹着大衣闪进门来。她看出金鹿要出门的样子,就问:“你要出去?”
金鹿笑了笑,说:“是你,我还以为是谁呢!不出去,不出去,你来了正好,我正闷得慌呢!”
冷眉说:“金鹿,你有没有看见海燕姐去哪儿了?”
金鹿摇了摇头说:“没有,你找她有事?”
冷眉把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摸了摸要送给龚海燕的保胎药,说:“我给她送点东西。”
金鹿见冷眉手里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就说:“送什么东西?带来了吗?要不你就放在我这儿,回头我转交给她,好不好?”
冷眉不好意思说出龚海燕的隐私,她犹豫了一下,说:“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还是我当面给她吧!”
金鹿看了看冷眉,说:“嗬,对我还保密!”
冷眉看着憨态十足的金鹿,想着自己明天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今晚要是不把药交给龚海燕,就会失信于她,再说自己已经来了,办不了事心里也不舒服,何况金鹿是自己最放心的人,他能知道那白花花的药片是干什么用的。于是,她沉思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包好的药,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点药,你一见到她,交给她就行了!”
金鹿接过药,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一点药嘛,放心吧!我一定完成重托!”他一边收好药,一边又问,“这两天忙吗?”
冷眉说:“不忙!就因为不忙,我才准备明天出趟门。”
金鹿一听冷眉说要出门,忙问:“去哪儿?远不远?”
“不远,就是河西镇卫生院。”
金鹿一听,不无惊讶地说:“河西镇?三十多里路呢,还不远?你去办什么事情?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儿去?”
冷眉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事,是我一个在那儿工作的同学叫我过去玩玩,晚上就回来。”
“噢!那你路上小心点儿!”金鹿嘱咐说。
“我知道!”冷眉说着,又想起了刘继超,就问,“这两天你还见过刘继超吗?他的手怎么样了?”
金鹿说:“好多了,那天晚上真是多亏你了!你的缝合技术真不错,我们学校的好多老师都在夸赞你呢!”
冷眉不好意思地说:“夸我什么呀?走吧,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刘继超!”
金鹿说:“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我正准备去呢,这会儿光顾了和你说话了,好,走吧!”
冷眉转身出了宿舍,金鹿也跟着冷眉出来,又转身锁好房门,两人拉着手,沿着夜幕下校园里的小路,向刘继超宿舍走去。
刘继超右手受伤以后,他一直在为自己那天晚上的行动懊悔,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冲动和粗心,竟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严重的恶果,甚至对人也羞于启齿。最让伤心的是,在他受伤后去给校长孙志光请假时,孙志光那不近人情还热嘲冷讽的态度,他气愤地向围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诉说着当时的情形。
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刘继超知道自己暂时不能走上讲台了,工作上的事得向孙志光说一下,就带着缠满绷带的伤手,怀着惭愧的心情来到孙志光办公室。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得快。孙志光中午就已经知晓了刘继超夜间趴门外出划伤右手的事,他一见刘继超来了,一脸严肃的神态,等着刘继超的开口。刘继超说:“对不起孙校长,我右手受伤了,暂时上不了课,想请几天假,你看我的工作能不能暂时先由别的老师兼任?”孙志光阴阳怪气地说:“哎吆刘继超,你干什么事了,就把你伤成这样?”刘继超知道孙志光是在挖苦自己,他脸上火辣辣的,说:“我昨个夜里出校门办事,不想惊动王师傅,结果……就划伤了……”孙志光目光盯着刘继超的手,说:“刘继超,你真有能耐,深更半夜的给小偷领路呢是不是?谁让你黑灯瞎火地去趴校门?你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民教师的样子?”刘继超羞愧交加地说:“孙校长,我错了,我愿意检查,你先批我几天假吧!让我养好伤,往后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孙志光并不理会这些,说:“给你几天假?那教室里的几十个学生谁来管?课谁来上?你就这么一句话就算完事了?啊!你想请假,就自己找人来顶替你的工作岗位!”刘继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说:“孙校长,我愿意受处分,你也可以扣我的工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你就批我几天假吧!”孙志光有点不耐烦了,大声说:“你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要找不来人顶替你的工作岗位,那你的工作就自己干吧!也用不着跟我在这儿磨牙!”刘继超无奈地看着孙志光,尴尬难受之极……
听完刘继超的讲述,大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有的叹息,有的责怨。康东亮说:“孙校长真是的,继超都已经认错了,他怎么还是不肯原谅继超?”
金鹿说:“唉,孙校长那人就那么死心眼,我跟你们说呀,上次我们班灯具被盗,学生被打,我去向他汇报,他不但不帮我出主意,还要撤掉我的班主任呢!”
刘继超说:“要不是你们几个帮我干工作,我真的要这个样子走进教室了!”
吴金榜看了看旁边的冷眉,笑了笑说:“冷大夫,要是孙校长将来什么时候到医院去看病,你也那么对他!”
冷眉一斜眼睛,飞开眉毛,说:“怎么对他?你说清楚!”
康东亮说:“耍耍你的威风呀!叫他也知道什么是眉高眼低!”
冷眉说:“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我可不会跟他那种人一般见识!”
大家正说着,忽然门外响起了喊声:“报告!”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向房门。
刘继超大声说:“进来!”
女学生赵金莲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她喘着气说:“哎呀金老师,我四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呢!”
金鹿急忙问:“有什么事吗?”
赵金莲喘着气说:“王彦彬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大家都惊疑地看着赵金莲,等着他说下去。
赵金莲接着说:“王彦彬跟别人打架,被派出所叫走了!”
金鹿不敢怠慢,对在场的人说:“东亮金榜你们在这儿陪继超吧,我去看看!”又转身对冷眉说,“咱们走!”说罢,就和冷眉、赵金莲出了刘继超的宿舍。
金鹿和冷眉、赵金莲匆匆来到派出所,见办公室房门紧闭,三人面面相觑。金鹿想起自己几个月前因为同胡根柱打架的事情曾多次进出这里的情景,心里不免为难起来。他对冷眉说:“唉,我真不想同这些人打交道!”
冷眉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赶快问问情况吧!”
赵金莲说:“王彦彬肯定还在里面,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冷眉说:“算了,还是我来叫门吧!就凭王彦彬整天喊我眉姐,我也应该关心关心他。”说着就要上前敲门。
金鹿没有阻拦。
门开了,一位身穿警服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他环顾了一下冷眉、金鹿和赵金莲,说:“这么晚了,你们找谁?”
冷眉说:“我们来问问王彦彬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民警说:“你们是王彦彬什么人?”
冷眉回头看看金鹿和赵金莲,说:“我是王彦彬他姐,这位是王彦彬的班主任老师,那位是王彦彬的同学。”
那位民警听了,又回头对房间里的另一位民警说:“张所,怎么办,叫他们进来吧!”
那位被称作张所的人并没有招呼他们进门,他站起来,走到门口,一看金鹿站在外边,就说:“噢,是金老师,这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呀!能打架的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可是青出于蓝呀。金老师,你来干什么?”
金鹿听着张所长刺耳的挖苦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强忍羞愧之情,说:“张所,我来问问王彦彬的情况。”
张所长不屑一顾地说:“问什么?他纠集人打群架,性质恶劣,后果严重,我们明天就送他到县看守所去劳教!”
金鹿心里一震,说:“学生打架,有那么严重吗?一定要送看守所去劳教吗?他还要上学呢!”
张所长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金鹿,说:“打得别人家孩子不能上学,他还想上学?他要是真想好好上学,就不会跟人打架了!你管好你自己,也管好别的学生,王彦彬的事我们会处理的,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冷眉见他们说得很不投机,就说:“张所长,孩子打架总是有原因的,你就让我们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好帮忙协调解决,对不对?”
张所长有点不耐烦了,说:“不管什么原因,打架总归是不对的,先让他劳教一个月再说!你们回去吧!别妨碍我们办公!”
金鹿眼见张所长就要关门,连忙说:“张所长,事情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我们不会干预,可我们已经来了,请你通容一下,让我们见见王彦彬吧!”
张所长不再理会他们,冷冷地说:“好了好了,你们别再罗嗦了,要见就等到一个月以后他回来了再见!我这里现在谢绝任何人打扰!”说完转身进了屋里,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冷眉很生气地说:“执法为公,勤政爱民!狗屁,就这样的态度!”
金鹿未能了解到王彦彬的情况,还被张所长羞辱了一番,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恼,他气得一跺脚,狠狠地说:“真他妈遇上阎王爷了!这也算是吃粮当差的人民警察!”
冷冷的夜风中,三个人丧气地走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