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登科可以说是一个命运的弃儿。高中毕业以后,他回到了农村,成了一个能吃苦、肯卖力的庄稼汉。他不满足承包地里每年微薄的收入,买了一辆三轮车,为几个乡镇小企业运送货物,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谁知,一段不幸的婚姻,改变了他原本平淡稳定的生活。
齐登科将三轮车在院子里放好,正要出门。妻子刘小串从屋里冲出来,拦住齐登科。
刘小串:“你先别走!”
齐登科:“你走开!”
刘小串:“我问你这家到底分不分?”
齐登科:“结婚才几天,你就嚷着分家?”
刘小串:“不行,这家非分不可!”
齐登科:“我妈年龄那么大了,分了家她一个人的生活靠谁?”
刘小串:“那我可管不着,反正这家我非要分开不可!”
齐登科推开刘小串:“让我走!”
刘小串拦着齐登科:“我就不让你走!”
两人撕扯起来。
刘小串死死地拽着齐登科的衣服。齐登科使劲推了刘小串一把,没推开。刘小串喘着气,齐登科又要推开她。
齐登科母亲快步从屋里出来,抓住刘小串的手:“分家就分家!你松手!”
齐登科:“妈,这家不能分!”
齐登科母亲含泪看着齐登科:“登科,不分家,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齐登科:“妈,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分家的!”
下午,齐登科正在修理自己的三轮车。妻子刘小串带着她的弟弟刘小片进了院门。齐登科起身回头去看时,刘小片几个箭步冲了上来,揣着他的衣服便打了起来。
齐登科:“你干什么?”
刘小片:“我让你再欺负我姐!我让你再欺负我姐!”
齐登科一边躲闪:“谁欺负她了?”
刘小串:“你动不动就打我,动不动就打我!小片,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齐登科:“小片,你听我说!”
刘小片:“谁听你罗索?你没本事赚钱,倒有本事打自己的老婆!”
齐登科:“你住手!听我说!”
刘小串:“别听他说,只管打!”
刘小片还在狠命地捶打齐登科。
登科娘闻声从屋里慌忙跑出来,上前阻拦:“干什么?别打了!别打了!”
刘小片抓住登科娘的双手,使劲推搡了一把,登科娘被推倒在地。
登科娘哭着想要站起来。
刘小串看了登科娘一眼:“老东西,看你分不分家!”
刘小片还在打齐登科。
登科娘哭着喊:“别打了!你别打了!”
刘小片停住手,喘着气:“我就不信,还制服不了你!”
刘小片对刘小串:“姐,以后他再敢欺负你,你随时对我说,看我不把他揍扁!”
刘小片说完扬长而去。
齐登科用手抹了抹嘴角上的鲜血,上前扶起躺在地上的母亲。
登科母亲:“登科啊,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齐登科:“妈,不管怎么样,这个家都不能分!”
就这样,齐登科不忍撇下年迈的母亲,坚决不同意分家。然而刘小串总是找借口和他纠缠哄闹。这天,齐登科又要出门干活,再次被刘小串拦住了。
刘小串:“给我钱!”
齐登科:“你要钱干什么?一个女人家整天打牌,像什么样子?”
刘小串:“那你别管!”
齐登科:“我没钱!”
刘小串:“你给不给?”
齐登科:“你不干正经事,我就不给!”
刘小串大声吼起来:“齐登科,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想养活,算什么男人?”
齐登科:“行了行了,别在撒泼了!简直不知道丢人!”
刘小串:“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齐登科狠狠地瞪了刘小串一眼:“什么玩意儿!”
刘小串:“齐登科,你说我是什么玩意儿?你给我说清楚,你说我是什么玩意儿?”
齐登科转身要走,刘小串拦住:“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齐登科推开刘小串。
刘小串扑向齐登科:“你打吧!你今天不打死我,你就不是你娘养的!”
齐登科忍无可忍,扇了刘小串一个耳光:“滚开!”
刘小串大声叫骂着:“齐登科,你个王八蛋,就知道打自己的老婆,还有什么本事?”
登科娘闻声从屋里出来。
刘小串还想扑上去撕扯齐登科,被齐登科用力推开了。
登科娘抓住齐登科的胳膊:“登科,你们再别闹了!”
齐登科:“妈,你看这个女人,她简直不讲理到了极点!我实在受不了!”
刘小串:“好,齐登科,你等着!我找人跟你讲理!”
登科娘拦住刘小串:“小串,你不要再叫小片来了!两口子闹别扭,你不要再叫小片来掺合了!”
刘小串:“你们娘俩合伙欺负我,还不让叫人来管!这家里哪还有我的活路啊!”
刘小串哭了起来。
登科娘:“小串,别再闹了,我再好好说说登科!”
刘小串:“不用你管!我去叫小片来!”
登科娘拦住刘小串:“你别!别……别……”
刘小串推开登科娘,跑了出去。
登科娘还想追。
齐登科:“妈,让她去!让她滚得远远的!”
登科娘:“登科,你快躲一躲,刘小片那手黑着哪!”
齐登科:“妈,你不用怕!”
登科娘:“登科,妈这辈子就守着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可怎么办呀!听妈的话,你还是赶快躲一躲吧!”
齐登科:“我……”
登科娘:“快去!”
齐登科:“妈,那你……”
登科娘:“别管我!快走!”
齐登科:“妈,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呀!”
登科娘:“你别再管我,快走!”
登科娘硬生生地把登科推出了家门。从此,齐登科带着自己的三轮车,来到了西山县城,开始了孤苦无依的单身漂泊生活。
来到西山县城以后,齐登科有时候还会想起曾在双桥镇北边大坡上遇见何艺兵跟赵蝶衣的情景。他很羡慕何艺兵跟赵蝶衣拥有那么甜蜜的爱情,也常常为自己年轻时代的不幸遭遇深深叹惋。
齐登科蹬着三轮车,拉着蜂窝煤。一个车夫在打趣他:“登科,拉这么多,别把腰给闪着了!闪了腰身,你媳妇就不要你了!”
齐登科看了那个车夫一眼,没有理会。
另一个车夫又说:“登科,光知道给媳妇挣钱,连命都不要了!”
齐登科还是没有理会,蹬着车前行,没想到居然碰上了何艺兵,便喊了起来:“何艺兵——”
何艺兵惊喜地走过去:“齐登科,你真的到西山县城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齐登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何艺兵:“怎么不到文化局去找我?”
齐登科:“怕你在南王没回来,,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何艺兵:“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天苦于见不到咱们龙山中学时的同学,你去了我求之不得,怎么说打扰?”
齐登科:“我想你只有礼拜天才回家里来!”
何艺兵:“登科,你在这里还见到咱们的哪位老同学没有?”
齐登科:“我跟冯振元在一起。”
何艺兵:“冯振元?”
齐登科:“噢,他在下边的人民路上摆小摊,卖一些花生瓜子什么的,我们所租住的房子相距很近。”
何艺兵:“在哪儿?”
齐登科:“就在九龙村的民房里。”
何艺兵:“噢,那儿离文化局也不远,晚上你跟振元一起到文化局来,我在家里等你们,咱们好好聊聊!怎么样?”
齐登科:“我晚上倒是没什么事,恐怕振元去不了,他孩子很小,离不开人,做生意晚上收摊也很晚。晚上我试试叫一下他,看他又没有时间过去?”
何艺兵:“那这样吧,晚上我到你那儿去,咱们一块儿去找振元,好不好?”
齐登科:“好!晚上我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何艺兵连说了几个“一定”,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街上的行人也回去得很早。阴冷的寒风,让人心中产生对温暖春天的无限渴望。
不等天黑,何艺兵就来到了九龙村齐登科所住的地方,齐登科还没有回来。何艺兵只好在门口等着。他回想着在龙山中学时的一些往事,当年那个淘气调皮、喜欢恶作剧的齐登科,现在也在为生计辛苦劳作,四处奔忙。还有,齐登科家距离双桥镇不远,他没准儿能知道一些赵蝶衣的情况。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赵蝶衣的消息了,何艺兵很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冬天的傍晚,总是那么雾蒙蒙的,看不见天空中星星,只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何艺兵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齐登科老练地蹬着三轮车过来了。
齐登科的屋子里面很简陋,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蜂窝煤炉,几样做饭用的铲勺碗筷之类。眼前的一切,使何艺兵仿佛看到了齐登科日复一日那清苦贫寒的生活。
两个人围近火炉,一边喝水,一边叙话。
何艺兵说:“蹬三轮车的生意怎么样?”
齐登科说:“唉,瞎混呢,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
何艺兵说:“就是,我在学校里干工作也一样,辛苦是一方面,也有不顺心的时候。”
齐登科说:“你比我们要好得多,每月都能领到工资。”
何艺兵说:“那点工资够干什么呀?”
齐登科想起了何艺兵跟赵蝶衣的事,就问:“你跟咱们班那位宣传委员现在还保持着关系吧?”
何艺兵抬头去看齐登科:“你是说赵蝶衣?”
齐登科:“对呀,蝴蝶的翅膀。”
何艺兵叹了一声:“没有,早在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分手了。”
齐登科惊讶地:“你们俩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分手呢?”
何艺兵:“我家里人说什么都不愿意,为此,搞得两家人都很不愉快,后来就那样……”
齐登科:“我曾经很羡慕你,羡慕你跟赵蝶衣拥有那么甜蜜的爱情,也常常为自己年轻时代的不幸遭遇深深叹惋。”
何艺兵:“你……”
齐登科把自己痛苦的经历讲给了何艺兵,何艺兵不觉也伤感起来:“登科,没想到,你比我还要不幸的多!”
齐登科:“就这样,那个臭女人还不肯放过我,经常让她的弟弟来找我的事!”
何艺兵:“登科,你也不用怕,刘小片要再来找你的麻烦,你就报警!”
齐登科:“我现在只想平静的生活,不想跟他们再纠缠!”
稍停了一下,何艺兵问齐登科:“你们家离双桥镇很近,你知不知道赵蝶衣最近的消息?”
齐登科说:“听说她到学校里去教书了,好像就在双桥镇中心小学,我们村有一家人跟她家有点亲戚关系,我是听那家人说的。”
何艺兵心里顿生一种喜悦之情,忙问:“是不是真的?”
“估计错不了,我前些日子回家时听说的。怎么?还想跟她再接上关系?”齐登科问。
何艺兵说:“也不是想再接上关系,就是这心里边老想着她,总想关心关心她,总想知道她的情况。”
“你对赵蝶衣真好!”
何艺兵轻轻地说:“也许吧,‘情到深处无怨尤’!”
齐登科说:“我看你是‘多情自古空余恨’!”
何艺兵说:“以前俩人那么好,现在怎么能不想她?”
齐登科说:“分手了就不要再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象你现在这么好的条件,重新找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艺兵说:“我俩的事,可是把我的心伤透了,我暂时还不想找!”
齐登科说:“艺兵,你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凡事应该比我看得远,想得开。不要再为这事一直难受下去,人是活的,任何事情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何艺兵很感激齐登科对他的安慰,他说:“我知道。走,咱们到冯振元那边去看看吧!”
齐登科说:“行,估计他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漆黑之中,两人来到了冯振元的住处。
冯振元的住处比齐登科的住处要大一些,屋子里的家具也多一些,因为地方小,东西多,摆放得很零乱。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冯振元尴尬得赶快收拾了起来。
何艺兵说:“别忙别忙,振元,大家都是老同学,你不用忙活!”
冯振元对何艺兵的到来并不感到突然,他说:“几次登科都叫我跟他一块儿去你那儿聊聊呢,就是忙得去不了,你今天来了,真好!”
齐登科说:“咱们有四五年不见了,时间真快!”
何艺兵说:“常常想见到龙山的老同学,就是碰不上!今天在街上碰到了登科,可把我高兴坏了,我想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看看!”
冯振元说:“你在南王中学,回来一趟不太容易吧?”
何艺兵说:“习惯了,我每个礼拜都回来!”
冯振元说:“你现在给学生带什么课?”
何艺兵笑着说:“语文,我在‘误人子弟’!”
齐登科猛地抬高了声调,看着冯振元说:“艺兵的语文课肯定上的好,他的文学底子很厚!”
何艺兵也谦虚了起来,说:“哪有振元好?他改编的《陋室铭》,当时在咱们班多轰动呀!”
何艺兵的话,使冯振元想起了那次语文课上传纸条被老师罚站的事,他不好意思地说:“艺兵,那次语文课上的事,你一直都记着?”
“那怎么能忘?”何艺兵说。
齐登科说:“现在的学生比起以前我们那时候,捣蛋不捣蛋?”
何艺兵说:“时代在前进,社会在发展,现在的学生见识多,思想活得很,对学习的认识看法也都与以前不同了。”
冯振元:“是呀,现在的生活条件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哪像我们那时候生活那么艰苦?”
何艺兵:“我们那时候是够艰苦的!连饭都吃不饱!”
齐登科:“可不是!我吃了振元半个馒头,他当时就都发火了,好几天都不理我!”
齐登科斜眼看了看何艺兵,又看了看冯振元。
冯振元尴尬起来:“说什么呢登科,你到现在还记得那件事!”
何艺兵:“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也跟着受连累呢!”
三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齐登科收住笑容:“当时多亏赵蝶衣给咱们解围了!要不是赵蝶衣,振元没准儿还会生气到什么时候呢!”
冯振元:“好了,别提这件事了!”
何艺兵:“怎么能不提?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说到这里,三个人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