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何艺兵始终沉溺在痛失恋人的极度消极和无限苦闷之中。他感到自己多年来对美好爱情的渴望和未来生活的向往,都在这个夏天化为乌有,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他没有了往日里的欢笑,失去了年轻人的活力,在日复一日的痛苦思索和悠悠想念中,身体也开始消瘦下来。好几次他都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到家里,还常常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抽烟。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卸掉这桎梏般的感情枷锁!每当想到今生今世都要和最自己心爱的人天各一方时,他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他甚至想到了去少林寺,脱离红尘出家。就在那时,田明巧的话又回响在他的耳旁:“你欣赏贾宝玉,他最终遁入空门,一无所获,你的下场比他也好不了多少!”难道真如田明巧所说的那样?更多的时候,何艺兵也希望自己能很快从这种困惑中走出来,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现在他才更深深地体会到了古人所言“剪不断,理还乱”这句话的无限内涵。
何艺兵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这么大的痛苦都要他来承受。以前,他曾经有过一个倾诉生活的红颜知己,那就是远在科尔沁草原上的郭春燕,世俗偏见使他失去了那个朋友。一个人在痛苦失意的时候,是多么需要向自己的知心朋友一吐为快!多么需要朋友的安慰和鼓励!他也曾想过去找郭春燕,可时隔几年,郭春燕如今在哪里呢?去到大草原吗?那是多不实际的想法呀!更何况郭春艳与他绝交就是因为男女之别,怕世间流俗惹来闲言。无奈之中,他又感到自己成了生活长河中,一叶无根无基、随波逐流的浮萍,不知该飘向哪里,驻足何方!
来到宝鸡已经十多天了,何艺兵始终还是没有抛开心中对赵蝶衣的牵挂。他躺在小竹床上,喃喃地说:“蝶衣,你现在怎么样了?你如今在哪里啊?”
韩家乐看出了何艺兵的心事:“艺兵,宝鸡这地方怎么样?你觉得有意思吗?”
何艺兵:“还行!这里的风景名胜和历史遗迹真不少!可惜我对历史懂得太少,要不然这次来宝鸡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何艺英:“旅游本身就是学知识、长见识的过程,你这一游,那些历史故事不是都明白了!”
韩家乐:“五丈原,钓鱼台,周公庙,你觉得哪个地方更有意思?”
何艺兵:“都很不错的,岐山的那些风味小吃也很馋人。臊子面、擀面皮,想起来就叫人流口水!”
韩家乐:“是吗?那你就多吃几天吧!要不要我再带你逛一逛别的地方?嘉陵江,红河谷,太白山,哪儿都行!”
何艺兵:“我还是喜欢有历史传说和历史故事的地方。”
何艺英:“艺兵,你是应该多逛一逛。你看你在家里,整天就知道吃了饭睡觉,睡了觉吃饭,生活得像猪仔一样!”
何艺兵:“姐呀,看你说的,我那是因为……”
何艺英:“因为什么?就因为你和女朋友分手?”
何艺兵:“我对美好爱情的渴望和未来生活的向往,都在这个夏天化为了乌有!”
何艺英:“事情过去已经快两个月了,你为什么还要把它记在心里?为什么还不能把那些烦恼丢开?”
何艺兵:“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卸掉这桎梏般的感情枷锁!”
何艺英:“艺兵,你还这么年轻,这点儿打击都承受不了!你整天沉溺在消极和苦闷之中,没有了欢笑,失去了活力,身体也渐渐消瘦下来。好几次都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到家里,还常常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抽烟。你究竟是何苦呢?”
何艺兵:“每当想到今生今世都要和最自己心爱的人天各一方时,我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何艺英:“像你这样,将来还能干什么大事情?”
何艺兵:“以我现在的心情,我将来什么大事都不想干,我就想去少林寺,出家算了。”
韩家乐:“艺兵,你真的这样想?”
傍晚时候,何艺兵与何艺英、韩家乐三个人又在院子里乘凉聊天。
何艺英拿过一个香蕉,说:“艺兵,来,吃个香蕉!”
何艺兵答应了一声,懒洋洋地接过何艺英递过来的香蕉,剥掉果皮,慢慢地吃了起来。
何艺英说:“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消极!不就是一次小小的失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艺兵说:“姐,你也是年轻人,你应该了解年轻人的想法。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既是亲生姐弟,又是知心朋友,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这种性格,把感情看得很重。”
何艺英说:“这我知道,可是,你也应该替爸妈想一想,咱们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不容易!尤其是咱妈,她前些年在乡下,受的苦太多了!现在她这样想,这样做,也是有她的道理的。你只要想想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不会再这样跟他们执拗了。”
何艺兵说:“也许吧,也许我跟赵蝶衣注定要有这么一段感情挫折,也注定是要分手的。可我,实在是太爱她了!我觉得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她。”
何艺英说:“每个人在感情上都要经历一些波折,你再不要这个样子了。在宝鸡这儿,就抛开心事玩上几天,别老想着过去的事情!”
韩家乐听了,顺着何艺英的话说:“艺兵,你还没去过法门寺吧?明天咱们去那儿玩玩,怎么样?”
何艺兵想了想,说:“去那儿也行,就怕天还是这么热!”
何艺英说:“能有多热?坐车呢,去的人那么多,就热你一个?”
韩家乐:“那就这样定了,咱们一大早就出发!”
何艺英:“到佛门圣地去,让他把灵魂也净化净化!”
何艺兵想着自己跟赵蝶衣那已经成为美好过去的爱情,想着自己以后漫长的人生之路,又在内心深处开始了对对赵蝶衣的深深祝福。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的赵蝶衣,正在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这种痛苦,即使他的牵挂再长,祝福再多,也是难以替代和消除的。
第二天一大早,何艺兵便在何艺英和韩家乐的带领下,来到了千古名刹法门寺,但见庙宇气势恢宏,宝塔高耸云霄,大殿内佛像威严,铜炉中香烟飘绕。宽敞整洁的新地宫里,墙壁上一一清楚地演绎着佛经里那传奇般的故事;富丽堂皇的天花板上,镌刻着数以万计的佛祖浮雕。这里实在是文物众多,珍宝满堂,好一方佛门圣地!
何艺兵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千古名刹法门寺,真不愧为“关中塔庙始祖”的美称!”
韩家乐:“还没进门呢,你就发感慨!”
何艺英:“等到了里边,再让你开开眼界!”
何艺兵:“里边都有什么?”
韩家乐:“里边?里边的东西多着呢!”
何艺兵:“咱们赶快进去吧!”
簇簇游人穿梭来往,络绎不绝,进出于大小庙宇。
大名鼎鼎的佛祖释迦牟尼真身舍利,在一派威严的气氛中,接受着众多游人的屈膝祈祷和虔诚膜拜。宽敞高大的殿中,昼夜不熄的大红烛与常年高挂的琉璃灯,亮光散射,交相辉映,轻柔地笼罩着佛指舍利,泛起丝丝缕缕橘黄色的光晕,显得格外神圣、庄严、肃穆。
何艺兵在仔细地观赏着墙壁上的浮雕。
何艺英和韩家乐在观赏陈列物。
何艺英:“走,艺兵在那儿看浮雕呢!”
韩家乐:“走,过去看看!”
何艺英和韩家乐走近何艺兵。
韩家乐:“艺兵,看得懂吗?”
何艺兵慢慢地摇头。
韩家乐:“你看到佛祖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了吗?”
何艺兵点头:“看到了。”
韩家乐:“有什么感想没有?”
何艺兵:“佛指舍利,这个在全世界成千上万的佛家教徒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圣物,总是安然不动地盘坐在殿中,总是以极其平凡的姿态,默然俯视着一个又一个跪拜在他面前的忠实信徒,坦然接受着来自五洲四海人们的瞻仰与朝觐。岁月的风雨在冲刷,时光的脚步在踩踏,佛光依旧在闪耀,佛影依旧在升腾。的确很壮观!的确很了不起!”
韩家乐:“是啊,在经过了漫漫千年之久的孤独和寂寞之后,展现在它面前的,仍然是跳动不息的火烛,浑厚悠长的梵音,仍然是曲膝跪拜的朝圣者,至虔至诚的诵佛声。但是,人们将永远不会再看到断指焚身的荒唐之举,也永远不会再遭遇“投诸水火”的厄运了。”
何艺兵:“佛指舍利真的就那么灵验吗?那陈列满堂、嵌入壁墙的幅幅照片,形之又形地向游客展现着升腾而起的佛光和亦真亦幻的佛影,玄之又玄地向世人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发生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肉眼之外的传奇故事。试问,在它孤寂走过的一千多年漫漫岁月里,纷扰广袤的尘世之上,是否也曾有类似它们的奇迹发生过呢?巍峨的真身宝塔之下,常年刺骨冰冷,终日漆黑如墨,那阴森可怖的地宫深处,早已使人无从辨别南北东西。然而,从那里划射而出的道道五彩光晕,却似乎能够穿过时间与空间的封锁,透过自然与心灵的禁闭,轻柔淡雅地映射在阴暗潮湿的石壁上,用世人无缘目睹的过程,用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感受着尘世间的大慈大悲。”
何艺英:“数不尽的珍奇文物,道不完的历史沧桑。仰望那雄伟的舍身宝塔,聆听那悦耳的钟鼓铜铃,仿佛又使人隐约看到了它千百年来的兴衰历程,依稀看到了它千百年来的沧桑变迁。”
韩家乐:“尘世上的事物,有许多是难以说得清楚的。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在西藏的探险日记中曾经这样写道:“石室中的苦修僧人,多少令人感到冰冷与沉重,那些终日在石室中默默祈祷、深深忏悔或者念叨着经文的僧侣,在如同时间一般迟滞的去逝,最终缓缓来临之前的几十年里,究竟想了些什么呢?母亲的臂弯,曾经爱过的姑娘,儿时奔跑的草原,奶酪的芳香……或者是迈进石室之前,最后一次抬起头来看见的那个蓝得发暗的天空……这些是凡俗的事物,还是一个凡人无法揣度的冥界……””
何艺兵:“佛祖常说四大皆空,六根清净,那些常年苦修的僧侣们,是否真的能够修炼到这个境界?一个人在生命没有终止的时候,他的思想能否真的在此得到净化?字字经卷,声声木鱼,能否修得他们忘记尘世间的生死爱恨、恩怨情仇、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所有经历痛苦和不幸的人们,真的能在这里找到解脱的方式吗?”
何艺英:“你们两个,都快成了佛学专家了!”
韩家乐笑了笑:“没看出,艺兵的感悟还这么深刻!”
何艺兵走近香炉,点燃了三柱佛香,插入香炉里,深深地鞠了三躬。这三柱香,是在为自己殇折的爱情致哀呢?还是在为生命中痛失的恋人赵蝶衣以及为现实中所有遭遇不幸的人们地祷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