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天气已经很热,乡村里的农活儿也渐渐少了起来。何艺兵跟赵蝶衣一起种下的黄豆,早已破土而出,把田地覆盖的绿茸茸的。微微的热风中,豆苗摇摆起伏。
正是甜瓜成熟的时候,成熟的甜瓜一望无际,甜香四溢。双桥镇街道上,甜瓜堆放得到处都是。人群来回流动,一派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赵蝶衣在床上辗转反侧。孔叔英走进房间:“蝶衣—”
赵蝶衣坐起来:“妈,什么事?”
孔淑英:“起来吧,今天要评选甜瓜王,镇上很热闹,吃完饭咱们去街上看看。”
赵蝶衣:“嗯。”
孔淑英转身要出门。
赵蝶衣:“妈。”
孔淑英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赵蝶衣:“我想……”
孔淑英:“你想干什么?”
赵蝶衣:“我想……”
孔淑英:“你想干什么,就说嘛!”
赵蝶衣:“我想买一些甜瓜,给艺兵送去!”
孔淑英:“又想艺兵了?”
赵蝶衣不好意思地微笑着低头。
孔淑英想了想:“今天就去吗?”
赵蝶衣:“嗯,下午就去!”
孔淑英:“也好,一会儿咱们上街去,我帮你挑一些上等的好瓜!”
赵蝶衣下床:“妈,我这就去做饭,咱们一吃完饭就上街!”
孔淑英:“看把你急的!”
赵蝶衣:“不是你说的要上街嘛?”
孔淑英:“你呀,这心里头离艺兵比离你妈还近,真是女大不中流哟。”
赵蝶衣不好意思地说:“妈!看你!”
南王高级中学的老师们正在加紧批阅期末试卷。何艺兵、岳西峰、武秀荣等七八个老师都在教室里忙碌。
岳西峰直了直身子:“大家休息一会吧!”
曹大彬:“领导发话了,休息喽!”
有的老师舒活筋骨,有的老师忙着倒水喝,何艺兵还在批阅试卷,曹大彬看了看何艺兵,说:“何艺兵,甜瓜还有吗?我还想吃!”
何艺兵看了看身旁的包装袋:“还有几个,你自己拿吧!”
曹大彬走过来取甜瓜。
曹大彬手拿甜瓜,咬了一口:“艺兵,休息了,你听见没有?”
何艺兵:“噢,我没事,你们休息吧!”
岳西峰喝了一口水:“小何,休息一会儿吧!大家还等着你唱两嗓子秦腔戏呢!”
何艺兵停住笔:“天这么热,嗓子干得难受,唱也唱不好。”
武秀荣:“何艺兵,让你唱你就唱吧,别瞎找理由!来,这儿有水,喝杯水再唱也行!”
另有几个老师也跟着说:“唱吧,别不好意思!”
“别推辞了!一听你唱戏,我们就提起精神了。”
何艺兵:“那好吧,我就随便吼了!”
何艺兵喝了两口水,清了清嗓门,放开喉咙大声唱了起来:
窑门外拴战马将心疼烂,
妻望夫夫望妻擦泪不干。
三姑娘你本是千金宝眷,
怎随我穷花儿去征西蛮。
大家静心地听何艺兵唱完,又是拍手,又是夸赞。
岳西峰:“小何的秦腔戏唱得就是好,是不是再来一段呀?”
何艺兵:“不行了,不行了,让我再喝口水吧?”
曹大彬:“哎,何艺兵,今天晚上,咱们继续学习一百三十六号文件,好不好?”
何艺兵一听,愣了一下,他没有明白曹大彬的意思。
曹大彬见何艺兵没反应过来,就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打麻将的姿势:“就这个,学不学?”
何艺兵忽然明白过来:“不学不学!我今天连五十四号文件都不想学!”
武秀荣:“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什么乱七八糟的,五十四号文件,一百三十六号文件?”
曹大彬:“武老师,这你都不明白?五十四号文件就是扑克牌,一百三十六号文件就是……”
不等曹大彬说完,武秀荣就说:“就是麻将,对不对?”
曹大彬:“武老师就是武老师,一点就通。”
在场的老师都笑了起来。
武秀荣:“曹大彬,你也真会找人!找谁不行呀,偏找何艺兵,人家何艺兵宿舍里还有一位客人在等着何艺兵,他今天晚上还要陪他那位客人呢!”
曹大彬用拍拍自己的脑袋:“噢,你看我,怎么给忘了!”
岳西峰:“小曹呀,你怎么没有忘记吃甜瓜?那甜瓜是谁从双桥镇送到这儿来的?”
曹大彬故弄玄虚:“好像是一只蝴蝶!不对,是蝴蝶的翅膀!”
大家又笑了起来。
岳西峰:“好了好了,大家继续阅卷吧!”
曹大彬又大声说:“哎,别急别急,我有一首小诗要献给何艺兵,大家听着,啊,我念了——”
武秀荣:“别卖关子了,快念吧!”
曹大彬抬高了嗓门,拉长了音调,念了起来:
“夏眠不觉晓,
处处蚊子咬。
夜来床板声,
姑娘变大嫂。”
教室里的老师再次被曹大彬逗得大笑了起来。
何艺兵面带愧色,他冲着曹大彬说:“大彬,你还有没有正经的?”
曹大彬冲何艺兵作了一个鬼脸:“开个玩笑!哎……哎……开个玩笑!”
教室里的人又开始阅起卷纸来。
下午下班以后,何艺兵收拾好东西,向宿舍走去。当他走到自己宿舍的窗户跟前时,听见了赵蝶衣在房间里唱着现时最流行的《叶丽亚女郎》。他笑了笑,快步走向自己的宿舍。
何艺兵推门进来,赵蝶衣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仍旧在满心喜悦地唱着:如果你得到她的拥抱你就永远不会老,为了这个神奇的传说我要努力去寻找,耶利亚神秘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耶利亚神秘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
何艺兵说:“哟,你一个人还挺会消遣的。”
赵蝶衣停止了唱歌,说:“那当然了,你一出去,就是几个小时,我在房间里多心急呀!”
何艺兵说:“那你现在唱够了吗?要是还想唱,我去把手风琴拿来,也给你来点伴奏,好不好?”
赵蝶衣说:“有手风琴吗?”
何艺兵说:“有,在别人那儿,我去拿,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出了宿舍。
几分钟以后,何艺兵背着手风琴回来了,赵蝶衣看着手风琴说:“这玩意儿这么重,背着多累人呀!”
何艺兵说:“那你别管,你只管唱就行了。”
赵蝶衣说:“唱什么?”
何艺兵说:“你还记得卢剑青说我哪首曲子弹得最好吗?”
赵蝶衣说:“记得,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个样子?”
何艺兵说:“那好,你听着吧!”
琴声悠扬地响了起来,赵蝶衣看着弹琴的何艺兵,心头顿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情不自禁地跟着琴声唱了起来: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的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动听悦耳的歌声,在宿舍里几经回荡,透过窗纱,飞出窗外,飘向远方……
夜里,往日沸腾的校园,因为学生们的放假离去而显得格外宁静。隔着窗户,能看见蓝天上闪烁的繁星。
何艺兵和赵蝶衣依偎在一起。
赵蝶衣:“艺兵,你真好,给了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
何艺兵:“什么感觉?”
赵蝶衣:“记得当年看电影《于无声处》的时候,我曾经是那么羡慕欧阳平和何芸。”
何艺兵:“羡慕他们什么?”
赵蝶衣:“欧阳平也是身背手风琴,何芸就站在他身旁,随着手风琴高歌那首《红梅赞》!那时候我心头就产生过深深的羡慕之情,羡慕他们那幸福美好的爱情,羡慕他们把热爱生活的一腔激情,用自己美妙的歌声来抒发表达。我也曾想过,银幕上那种浪漫甜蜜的爱情和独特的表达方式,对我来说永远只是一种憧憬和向往,你今天给了我那种美妙的感受。我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何艺兵:“蝶衣,我的家人给了我们太多的忧烦,我留给你很多的痛苦和思念,多少次我都感到很内疚,很难过!”
赵蝶衣:“艺兵,你别说了,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在乎我们真心相依相恋的爱情!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何艺兵:“蝶衣……”他将赵蝶衣搂得更紧。
当赵蝶衣躺在何艺兵的单人床上时,她看着刚刚洗漱完毕的何艺兵说:“我睡床上,你睡哪儿呀?”
何艺兵说:“你不用管,我打地铺。”
何艺兵用笤帚把地板打扫了一下,又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可以打地铺用的东西。最后,他只找到了几张报纸。他放下报纸,坐到床沿上来,和赵蝶衣互相对视了片刻。
赵蝶衣说:“算了吧,咱俩就在床上凑合一宿吧!”
何艺兵没有说话,他继续看着赵蝶衣。停了一会儿,他走到开关跟前,拉下灯绳,再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夜深人静之时,与自己心爱的人躺在一起,何艺兵的心旌不由得开始摇荡起来。自从七年前认识她那时候起,就开始对她眷恋渴望。沙川河畔,他曾经多么希望能得到她的拥抱!在那三年多阔别的日子里,他深深感受到了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难挨难熬!爱一个人真的就这么难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来偿还两个苦爱多年、等待已久的心愿呢?
何艺兵起身下床,倒了半盆水,拿过毛巾,对赵蝶衣说:“你起来洗洗,或者擦一下吧!”
赵蝶衣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眼圈有些红润。
何艺兵见她不动,也不说话,就自己洗了洗,擦了擦,又拥着赵蝶衣睡下了……
一轮红日照在何艺兵宿舍的窗户上,新的一天开始了。床上的何艺兵和赵蝶衣还在睡梦中。
何艺兵动了动身子,猛然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看身边的赵蝶衣还在熟睡,自己先坐起来,穿好衣服下床。何艺兵洗过脸,提着水壶出了门。
灿烂的阳光照在鲜花盛开的花园里。
何艺兵推门进来。看到床上的赵蝶衣动了动身子,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啊哟!”他放好水壶,对躺在床上的赵蝶衣说:“起来吧,我们一块儿上街去吃饭!”
赵蝶衣睁开惺忪的双眼眼睛,看着天花板。
何艺兵给赵蝶衣倒好水,催促她起床洗脸。等赵蝶衣洗把脸出门以后,何艺兵开始收拾床上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