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毓有电话进来，周围音乐声、谈笑声太吵，她跟正与其他人说话的管旎说了声，朝偏厅那边的门檐走去。
电话是研究所一个同事打来的，这个同事正在做的项目，遇到点问题，想请教乐毓。
乐毓在偏厅外跟同事聊了会儿。
马上转入四月了，但江城的夜晚还是有些冷。
乐毓穿得不多，一件薄款半领修身黑色线衫，搭一条到脚脖子的长裙。
风拂过，身上还是卷过一阵凉意。
乐毓拢着手臂，专注听着电话那边同事的话，在对方提出问题和困惑时，才简要给出解决方法。
电话持续了十来分钟。
挂线后，乐毓也没立即急着进去，站在门檐下一株一人多高的绿植旁，仰头看了会儿夜空。
挺难得的，今晚能看到星星，朝下弯的细长月弧，散发着淡淡光辉。
乐毓仰头看了会儿，直到脖子有些酸胀才收回视线，转身正要回大厅里，忽然有声音伴随着脚步声靠近。
女人声音是不加掩饰的讥诮调笑：“今晚看乐毓那衰样可真解气！”
听到自己的名字，乐毓脚步倏然顿住。
另一个声音激动附和：“你们是没看见，先前亦淳和程径澜接吻的时候，乐毓那张脸有多难看，哈哈！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好意思来！”
“她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有什么资格跟亦淳抢男人，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不是说她结婚了么？怎么，今晚没带她老公一起来？”
“我听说，她老公玩的很花，外面养了不知多少个呢，哪里有时间搭理她。而且你看她那样，哪个男人受得了她？”
女人语气暧昧，引得其他人笑了起来。
虽然这些人的声音很陌生，但南城口音乐毓还是听得出来，毫无疑问，这些人应该是薄亦淳在南城读书时结交的朋友。
乐毓抬脚正要出去，忽然手背从侧后方一拽，紧跟着被人捂住嘴压在了身后冰冷的墙砖上。
抬眸，撞入一双淡漠深晦的眸子。
偏厅里的话题，已经从乐毓身上转到她那位没一起来的先生身上。
“不过我倒是听说，乐毓老公长得挺帅的，很招女人喜欢。”
有人问了句：“她老公是谁啊？”
这时，沉默了一瞬，突然有人答道：“我听亦淳说，她老公是蒋慕周。”
这声音了乐毓听出来了，是江娅。
围绕蒋慕周一番评头论足后，有人得出一个结论：“还真是便宜乐毓了。”
有人笑：“怎么，你看上蒋慕周了？”
那人吱吱唔唔，语无伦次道：“哪有，这种拈花惹草、管不住下半身的脏男人，谁看得上啊。他跟乐毓就是婊子配狗，最好一辈子锁死，免得出去祸害别人。”
乐毓其实没怎么听清那些人说了什么，所以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僵持许久，乐毓被抓着的手臂蓄力扭动了下，意思很明显。
程径澜低下头逼近：“为什么来？”
乐毓嘴被捂着，没办法回答，只是扭动挣扎的幅度又大了几分。
程径澜似乎也不需要乐毓回答，又兀自道：“你不该来。”
风拂过绿植硕大的叶片，在耳边发出沙沙细响。
乐毓目无波澜，和程径澜对视片刻后，被他捂住的唇轻轻动了动。
程径澜似是短暂怔愣了下，视线下移，盯着捂住乐毓唇的手背看了会儿，然后拿开了手。
视线毫无阻挡地落在乐毓的唇上。
乐毓看着程径澜眸色变化，站着没动，在程径澜看了她一眼后，偏头慢慢靠近的时候，她也没有动。
直到气息纠缠，唇瓣若即若离时，乐毓猛地转头躲开了。
程径澜的唇擦过了乐毓的脸。
乐毓提醒：“程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程径澜轻哂了声，手桎梏着乐毓的脸，转了过来，“你没忘？阿毓，你敢说，刚那一刻你不想？”
“想又怎么样，不想又怎么样？”乐毓淡声道：“程径澜，你要跟薄亦淳了结婚了。”
“哪来的长舌妇？今晚吃的喝的堵不住嘴，要在背后嚼舌根是吧？”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乐毓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她又看了程径澜一眼，伸手将人推开，然后大步从绿植旁走了出去，进入偏厅。
此刻偏厅里聚了好些人，管旎站台偏厅入口，冷冷看着其他人。
见乐毓从外面进来，管旎神色才缓和了几分。
以江娅为中心的几人，神色带了少许尴尬，但更多的却是不爽。
但她们已知晓管旎身份，心里不爽也只能忍着。
何况是理亏的情况之下。
江娅斟酌了下，推断管旎应该没听到太多，但从外面进来的乐毓便无法确定了。
不过乐毓听到多少，她也不在意。
江娅解释道：“管小姐，她们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无聊八卦一下，毕竟在江城我们认识的人也不多，听说乐毓先生长得很帅，就有些好奇，一时没收住，聊得过了点。”
聊得过了点，当她傻子呢？
江娅这些人敢背后这么议论乐毓，不外乎薄亦淳给了她们可以这么做的信号。
所以她没猜错，薄亦淳之所以邀请乐毓，不过是想当众羞辱乐毓。
管旎脸色冷中带了厉色，周遭气氛骤然低了好几度，那几个不爽的，也都压了下去，变成了隐隐不安。
“怎么都躲在这儿？”
薄亦淳的声音自管旎身后响起，她上前搂住管旎的胳膊，看了眼江娅众人，然后又看了眼乐毓。
笑说：“阿毓，蒋先生来了，正四处找你呢。”
听到这话，乐毓还没做出反应，管旎倒是撇开薄亦淳的手，转头冷眼看着薄亦淳。
“薄亦淳，你发什么癫？”
薄亦淳表情冷硬和管旎对视了片刻，错开眼哼笑了声，然后抬起下颌直视着管旎，质问道：“我怎么发癫了？”
管旎还是顾念着多年情分，不想搞砸今晚的party，冷冷丢下一句“你自己心里清楚”，然后就拽着乐毓要走。
乐毓跟着管旎离开偏厅，然后她抓住管旎的手，“旎旎。”
管旎停下脚，沉默片刻才回头，问：“以前在南城的时候，薄亦淳是不是也跟这样抱团欺负你？”
乐毓：“还好。”
管旎听不得这话，“什么叫还好？”
乐毓：“我跟她不是一个专业，学校挺大的，也不是经常能遇到。而且，你知道，我不在意的事情，影响不到我。”
这是实话。
只是就算乐毓不会被薄亦淳所做的事情影响，但她跟薄亦淳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所以这几年，乐毓才跟薄亦淳渐行渐远。
管旎长舒了口气，冷静了些：“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乐毓：“这是我跟薄亦淳之间的事，何必把你牵扯进来，你们之间又没问题。”
“有没有问题，又不是你说了算。”管旎白了她眼，“是非对错，我心里有衡量标准。”
静了下，她又说：“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走吧，反正这里也挺无聊的，还不如找弟弟玩。我打电话让徐赫年把车开过来，我们换个地方玩。”
乐毓说：“我还不打算走。”
管旎一顿，偏头看了她两秒，“你还想干嘛？”
“不想干嘛，想看薄亦淳把今晚的戏唱完。”乐毓沉默半响，又说：“管旎，也许我也没比薄亦淳好到哪儿去。”
—
管旎还是陪着乐毓留下了，两人回到大厅。
在身高体型气场的加持下，人群中的蒋慕周分外显眼，很简单随意的穿着，依然轻易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管旎看着与几个女人谈笑的蒋慕周，凑过来在乐毓耳边轻语道：“我刚才看到那个姓宋的大学生了。”
就是看到宋蕴绯后，管旎才确定薄亦淳想当众给乐毓难堪，她才往偏厅过去找乐毓，听到了江娅那些人的话。
听到管旎的话，乐毓确有几分意外，四处环视了一圈，并未看到宋蕴绯的身影。
管旎：“她不是邀请的客人，我看她穿的是服务生的衣服，我先前找今晚其他服务生问过，他们都是江大的学生，过来兼职的。”
按理说，今晚这样的场合，邀请的都是圈内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应该找有经验的专业团队负责，不该找没经验做兼职的大学生，万一出什么纰漏，大学生也担不起责任。
乐毓听完没说什么。
蒋慕周忽然抬眸扫过乐毓，跟着又将目光挪回停在乐毓脸上片刻，对身旁的几位女士说了声“失陪”，然后朝着乐毓的方向径直走了过来。
“宝贝，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蒋慕周做了个很绅士很标准的邀请动作。
乐毓：“我不会。”
蒋慕周：“没关系，随意发挥就行。”
周遭有不少目光看了过来。
乐毓伸手搭上蒋慕周的手，然后随蒋慕周走入自发散开的大厅中央，随着流淌的音乐动了起来。
乐毓确实不会跳，肢体都很僵硬，不到一分钟，已经跟蒋慕周的脚碰撞了好几次。
蒋慕周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笑道：“宝贝，放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