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袁卉…”陈清将手机攥在手里,“你吓到我了。”
“聊什么呢。”
“她孕早期难受,跟我吐槽,要我做好措施…”她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
蒋璟言喉头轻滚,向前挪步子。
陈清后退一步。
他胸腔登时闷得慌,将她往怀里拽,声音仿佛飘在空气里,“说我坏话了?”
“没有。”陈清故作镇定,脑门全是汗,“女生说悄悄话,你听到,我不好意思。”
最近入夜后越来越凉,蒋璟言怕她受寒,拥着她朝屋里带。
陈清装作不经意,转身挤出他圈起的一方天地,“我还没洗澡呢,你不许进来。”
她走得快,扯来睡衣挡住手机,头也不回进浴室。
蒋璟言伫立在窗边,低着头,冰凉的月光映得身影消寂。
……
转天,陈清起了个大早,趁蒋璟言还没醒,下楼,告诉佣人自己要出门。
“您自个儿?”梅姐在给蒋夫人煮养生茶,听到动静追出来,“蒋公子不送您吗?”
她笑笑,“学校有事,不打扰他睡觉。”
梅姐立刻去餐厅装了早饭,“路上吃,我去联系司机送您。”
“不用,我叫了车。”
“这个点儿哪有车来——”
手机铃声骤响,陈清举起晃了晃,“车到小区门口了。”
梅姐亦步亦趋送到大门口,嘱咐她一定记得吃早饭。
蒋家佣人保姆都说,陈小姐有些过于懂事,过于客气了,梅姐以为她这回依旧是不愿拿架子麻烦家里人,所以没当回事儿。
陈清路上联系了游梦,昨晚赵司机在会所过夜,还没离开。
只要能拍到他和谁一起处理万丽虹,也会算作指控蒋仲易的证据。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陈清为方便,特意包了车,停在路对面的古榕树下。
九点钟,会所大门处有两道身影,一个,是赵司机,一个,正是万丽虹。
两人上了一辆灰色轿车,她一颗心猛地揪起,拍驾驶椅,“跟上。”
陈清紧张得浑身抑制不住颤,牙齿也打战,指甲狠狠戳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赵司机好歹是给蒋仲易办事的,十分警觉,她没让跟太紧,保证在视线之内就好。
四十分钟左右,灰色轿车来到一片工厂地段。
司机转头问,“还跟吗?”
陈清张望周围,四五座工厂,来往的车辆不多。
“在这儿等等吧。”她怕打草惊蛇,赵司机带万丽虹来这儿,应该是等人接头,还会再出来。
悄无声息等了半小时,不远处驶来一辆面包车。
陈清眨了眨眼,再三确认车牌号。
她扶住录像的手腕,屏气凝神,直到车里下来一个人,和工厂门卫交涉。
像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陈清彻底僵住。
是大亮。
大亮为谁效力。
为蒋璟言。
赵司机替蒋仲易处理后患,大亮接应,也就是说,蒋璟言早就知道这件事。
陈清缓缓放下手机,一张脸毫无血色。
她木然盯着工厂大门,牙齿刺进下唇,冒了血珠也浑然不觉。
直至大亮重新出来,车后排明显多了个女人,上午阳光通透,直接射进车窗。
面包车平稳调头,经过陈清这辆车时,她通过女人侧脸的轮廓判断,是万丽虹没错。
大亮离开后没多久,赵司机也驾车出了工厂。
陈清宛如抽掉一大半筋骨,瘫软在座椅上,嗓音涩得变调,“走吧。”
下午一点彩排,她没心情吃午饭,直接在琴房等。
窗外秋海棠大团大团盛开,艳丽灿烂,陈清盯出了神,眼睛酸得含泪。
她不愿去想,蒋璟言接手万丽虹,是替蒋仲易遮掩,还是别有目的,他脑子敏锐,应该早都发现这件事有蹊跷,可他没提过。
一想,钻心的痛楚。
陈清强打精神完成彩排,老师让民乐系多留一会儿,在曲子里加一段她的个人独奏。
她手速快,指法功力比同级学生强,严柏青退位,今年的迎新晚会邀请了新领导莅临参观,系主任想以此宣传。
陈清心不在焉,频频出错,一起合奏的同学轻啧叹气。
“为校争光的事情,认真点!”老师在台下举着话筒批评,面露不悦,“陈清,你平时水平就这样吗?”
她欠身致歉,闭眼深呼吸,重新开始。
傍晚,老师终于满意,嘱咐她回去勤加练习,第二天正式演出,不能掉链子。
陈清收拾了东西回宿舍,给蒋璟言发了条消息。
蒋宅。
连卓端了杯热水,递出手机,“陈小姐找您。”
床上男人半躺半坐,挂着点滴,骨骼分明的面孔依稀瞧得出病态,接过来查看。
“她今晚不回来。”蒋璟言笑意中夹杂着纵容,嗓音要多哑有多哑,“刚好,省得看见了唠叨。”
连卓替他掖好被角,无声叹气。
病来如山倒,蒋璟言好几年没生过病,平日头疼脑热扛得住,这次是连续几日劳心劳神,所有事压在他身上,休息时间一只手数得过来,早晨保姆见他迟迟不起床,觉得不对劲,推门进来,人都烧昏迷了。
“万丽虹如何了。”
连卓严肃,“精神状态不太好,大亮没敢逼问,精神科医生到齐了,先检查休息。”
“带走她的人,有眉目了吗。”
“大亮去接的时候,没见到人,工厂那个时段的监控被销毁了,我觉得,万丽虹大概确实不了解李向力当年举报的细节,不然带走她的人不会轻易放过。”
“不一定。”
连卓低了低头,“明白,等她精神恢复了,我亲自问。”
蒋璟言嗯一声,继续审批手边的文件,“侯总监在林副总那儿套不出什么了,吩咐他稳住即可,另外,转告董事长,我明早拜访他。”
“明早?”连卓一惊,“您不休息了?”
“躺一天,够了。”
他还想说什么,蒋璟言揉眉骨,灼白灯光下,整个人疲乏至极,“我父亲回来了吗。”
“没有,梁秘传来消息,省里按您要求部署好了,等您下一步指示。”
“让她别着急,父亲提了报告,有变动。”
连卓应声,心事重重盯着他。
华盛,蒋家,陈家,严家,四座大山扛在蒋璟言肩上,这些尚且应付得过来,可唯独陈清,他要万般谨慎,得不留痕迹托起她触及真相,还一心担忧她的安危和情绪。
哪怕陈清矛头对准了自己的父亲,他也不能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