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璟言和唐萧明被请进历家老宅。
偌大的前厅，历夫人在右主位打量他，“为了一个姑娘，当街拦历家的车，蒋公子若不是急于掩盖真相，便是真心疼她。”
蒋璟言语气郑重，庄严，“历夫人客观公正，倘若我不怀好意，何必在您面前暴露自己。”
历夫人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略一皱眉，“你年纪比我大，不用这么客套。”
他顿了顿，望向一旁的历董。
后者只顾喝茶，置若罔闻。
斌成历董年近四十，夫人竟然这样年轻。
这时，先前与他动手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捏着档案袋。
“青佑福园一干人等撤职查办，曾接触过孤女培训班的那些‘客人’，善款账目上凡是有牵扯，判刑的判刑，追捕的追捕，只有两名潜逃出境，比较难办。其余记录在册，但没找到证据的，有13名，动不得，这里只有他们的基础资料。”
“既然有嫌疑，为何不继续审查？”
历夫人笑了声，语气半讥讽半认真，“如果被记录，就叫有嫌疑，那你蒋公子也逃不过。”
蒋璟言腮骨颤了颤，没吭声。
她抽出一沓纸张，屈指轻弹，“我的人在网上监控这13人近几年的行踪，但案件保密，想找，靠你自己去查。”
唐萧明急了，“历夫人，多拖延一分钟，陈清危险的可能性就多一分，能不能——”
“按蒋公子的话来说，他算是有嫌疑的‘资助人’。”始终没表态的历董突然开口，不疾不徐搁下茶杯，“为保护受害者，避免蒋公子与那13人沆瀣一气，多余的信息，无可奉告。”
蒋璟言与他四目相对，眼底掠过一丝暴躁，倏地站起身。
唐萧明赶紧上前挡住，“明白明白！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弯腰去接资料。
“慢着。”历夫人收回手，注视他们，“查到是谁带走那姑娘，你蒋公子亲自将人送到他该去的地方，作为对我的报答，怎样？”
“一名记者跟了六年的黑幕，让他人抢先曝光，岂不是显得历夫人无能。”
“这你别管，做，还是不做。”
蒋璟言眼神凌厉，沉声，“做。”
他们拿了资料离开。
历文成饶有兴趣，叩击桌面，“小休，你帮他帮得也太明显了。”
“你藏得也没多高明，我只不过顺势而为。”历夫人把档案袋收好，伸懒腰，“我得去公司了，知知在屋里装病不去学校，你送她。”
“我送，女儿病就好了？”
“老师悄悄给我打电话，说她在学校美救英雄，和几个男同学打架，对方家长要讨说法，知知怕我骂她，你去送，她懒得装。”
历文成笑出声，掸了掸西裤的浮尘，起身去后院。
……
唐萧明在副驾翻看名单，不满嘟囔，“这历夫人也真是，既然都查到了，直接告诉我们不行吗。”
蒋璟言叼着烟，“他们夫妇俩，是给我机会。”
“这也叫机会？这就是从大海捞针变成捞鱼虾！”
“昨天市里下正式通知，我没去。”他臂肘搭在窗框掸烟灰，目光讳莫如深，凝望着前方，“华盛那些人，只揪住了陈清‘女大学生’这一身份，如果发现她是孤女培训班出来…”
唐萧明打了个冷颤，“如果发现，你会被扣上第14人的帽子。”
他淡淡嗯，“历夫人让我送那人去该去的地方，是给我留机会自证清白。”
“没看出来啊，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俩还算信任你这个堂弟。”
话音刚落，蒋璟言手机响了。
他接起，“老罗。”
“清儿这个时间不是在学校吗？怎么会在洲南！”
一个甩尾急刹，车子险些撞上路障。
蒋璟言一张脸阴郁，“说清楚，你在哪里看见的她？”
罗先生语气焦急，“我在外地谈项目，洲南有位娱乐城的老板发朋友圈，我太太非说其中一张照片里是清儿的二胡，清儿的手。”
罗太太过目不忘，又常常抽查陈清有没有退步，她说是，便一定是。
“老板是谁。”
“刘翰，不起眼的小人物。”
唐萧明迅速在名单里找，摇头。
顾不上那么多，蒋璟言驱车出发。
路上，市里和董事会轮番打电话，一律拒接。
唐萧明闭眼认命，根本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晚上九点，两人抵达娱乐城外。
蒋璟言周身裹了潮气，面容冷。
罗先生的秘书迎上他，“按您的吩咐，我调查了这家娱乐城的股东，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只有一位，纪明尹。他从不在人前露面，也不经常在哪儿长留，但据说，洲南的一些灰色产业，大多借他的势力。”
娱乐城不是一般人可以开起来的，光有闲钱不成气候，除非背后有靠山。
唐萧明举起手里的名单，指着其中一列。
纪明尹，曾在青佑福园捐过医疗器材，捐款两百六十万，当年孤女培训班的主谋，和他有过私人合作。调查期间，他控告园内领导，追回一部分善款，尽管如此，所有口供和证词上，没有他的影子。
看来本事不小，才能让所有人一致三缄其口保他。
进了大堂，娱乐城的经理将他们请进会客室。
“您要的姑娘，确实在我们这儿，不过包厢里接待的人物，我们不敢去扫兴。您放心，罗先生的保镖及时阻拦，那位没想惹事。”
蒋璟言撇开他点烟的手，“谁。”
“穆家大少爷。”
秘书一咯噔，侧头，“蒋先生，穆老爷子您是知道的，平日里只喜好戏曲，可他这个儿子，不正经，如果落他手里，清儿小姐十有八九出不来了。”
蒋璟言神色阴郁，“出不出得来，我说了算。”
“您冷静。”秘书严肃分析，“穆家老大有真东西，罗家见了都得让三分。您还没调任之前，他已经和华盛合作过几次，算是华盛的重要客户，您护着清儿小姐，明目张胆和他起冲突，只怕不好收场，不如您先回去，我留这儿看着。”
蒋璟言胸口仿佛堵着块巨石。
他沉默片刻，发号施令，“你带人，去守出口，如果纪明尹出现，无论如何扣下。”
秘书迟疑，不再阻拦。
三楼是ktv，蒋璟言只身来到包厢外。
里面是《南屏晚钟》的伴奏声，细碎的唱腔透过话筒，传到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