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雪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
明明片刻前她还委屈的泪流满面，这种情绪的转折，让萧潜只能感叹，女子的变脸速度当真无法揣测。
“想起来了？”
“戚小姐，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萧潜不是装傻，而是真的听不懂戚雪这没头没脑的话。
同时，他也越发感觉今日的戚雪与往日不同。
印象中，戚雪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格，不然又怎会年纪轻轻的就执掌了偌大的戚家。
但此时的她情绪大起大落，犹如刚刚及笄的少女一般，无所顾忌的宣泄着内心所感。
这让萧潜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道身影，这身影的主人，也曾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反差。
可当这道尚且有些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之际，戚雪的声音却让萧潜恢复清明。
“我是说，我想起那些曾被遗忘的事情了。”
“萧潜，是你救了我，并且全心全意照料了我三年。”
“我……欠你一个道歉。”
萧潜还以为戚雪想说什么，没想到就只是这件事。
他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戚小姐，道歉就不必了。”
“你我既已和离，前尘往事自然如同过眼云烟，无需再提。”
萧潜冷漠的态度让戚雪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以为，只要与萧潜坦诚的聊一聊，好好道声歉，二人之间的关系最起码也能缓和一些。
可万万没料到，萧潜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竟让她有了几分心如刀绞的感觉。
“萧潜，为何？”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如此不辞辛苦的照料我，我苏醒后却没有与你好好过日子，这是我的错。”
“可那也是事出有因，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戚雪的语气让萧潜微微皱眉。
她总是这般以自我为中心，仿佛全世界都应当围着她转。
稍有不满，便先从他人身上找原因，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过错。
眼下也是。
她嘴上说着对不起自己，可最后一句，还不是在质问自己？
曾几何时，他能容忍戚雪的一切，无论好坏。
可戚雪却亲手毁掉了这份容忍，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戚小姐，既然你这般说辞，那也休怪在下说话不客气了。”
“我并非生你养你之人，自然没必要万般娇惯于你。”
“你也说了，先前我曾不辞辛劳，日夜照料昏迷之中的你整整三年，可你的回报是什么？”
“无数次，我都想与你坦言，可你何曾给过我这个机会？”
“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容忍，所有的……倾慕，全都被你一点点的抹杀殆尽！”
“这些苦痛，你以为区区对不起三个字，便能弥补的了吗？”
萧潜本想将这些往事全都掩埋在心底最深处。
可戚雪却非要咄咄逼人！
她回想起了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如何？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又如何？
时光如细砂，握不住，抓不牢。
许是从她为顾长宁自缢那时开始，自己便做了这一生中最错误的选择，那便是不该救她！
不然又怎会虚度六年时光，受尽屈辱与白眼！
萧潜的语气与神情吓到了戚雪。
她从未见过萧潜这般压抑怒火的模样。
就犹如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令人惴惴不安。
“萧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我不该与顾长宁走的太近，还无视了你的感受。”
“我没有尽到为人妇应当的义务，你会如此恨我也是正常的。”
“我只是想知道，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戚雪……低头了？
实话实说，这让萧潜有几分意外。
要知道，即便是戚雪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之时，虽然身体虚弱至极，却依旧是一副要强的模样。
先前她几次三番来找自己，虽也有几分服软之态，但与现在相比，那实在太过虚假。
或许她长这么大，就从来没真的向任何人低过头。
还记得戚夫人曾说过，雪儿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执拗，心中总是有一口气，让她不想输给任何人。
但此刻，戚雪心中的这口气像是散了，变得似乎完全不像她了！
这让萧潜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也偃旗息鼓，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戚小姐，这些话我已经说的厌烦了。”
“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在和离那日便已经彻底了结。”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刚刚若非你的语气着实令我不喜，我也不会说出那些无礼的言语。”
“今日我的确是有要事在身，不便再与你多言。”
“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日后学学看人的眼光，莫要再与顾长宁那种人有何牵连，不然的话……戚家早晚毁于一旦！”
萧潜并非是关心戚雪。
在戚家这么多年，要说一点感情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故而只是不愿见到戚家百年基业就这么沦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戚雪似是会错了意，闻言后急匆匆的辩解道：“萧潜，我已知顾长宁小人行径，自当不会与他再有什么交际！”
“你相信我，这些年来，虽然我与他走的很近，但从未发生过任何逾矩之事。”
“若是不信，你……你大可来查验！”
查验？清白之身要如何查验？难不成……
萧潜看着戚雪那逐渐变得绯红的容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能从那毅然决然的目光中看出来，戚雪虽也窘迫的不行，但却不是冲动失言。
仿佛只要自己应下，她便马上任由自己摆布。
可一切都太晚了，戚雪与顾长宁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他早已经不在意了。
“戚小姐，以后还是莫要再说这种话了，若是被他人听见，对你名声不利。”
“好了，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
“我当真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说罢，萧潜拱了拱手，便想离开。
可刚迈出一步，就听戚雪焦急道：“萧潜，我能否再问一句，就一句！”
萧潜停下脚步，叹息道：“戚小姐请说。”
戚雪抿了抿唇，这才用有些期盼的语气问道：“萧潜，今日你忙，我便不多留了。”
“可日后你我相见，能否不要像陌生人一样？”
“哪怕只是点头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