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皇帝叹了口气，语调缓和，却依旧透着寒意：
“起来吧。朕心中明白，你们兄弟之间，有嫌隙，有不满，但你们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是朕的骨血。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是朕最痛心之事。”
四位皇子齐齐叩拜，异口同声答道：
“儿臣谨记教诲！”
皇帝挥了挥手，声音疲倦而低沉：
“退下吧，朕乏了。”
四人鱼贯而退，谁也未曾回头。
赵无垢步伐稳重，面上平静如湖，但是心中明白，父皇是在提醒他们不可太过分。
书房内，烛火摇曳，光影明暗交错，赵无垢面容冷峻，眉间透着一抹压抑。
他挥手让侍从退下，只留下李毅和卫璎珞。
“说，说清楚。”
语调缓慢却低沉，赵无垢的目光扫过李毅，像要穿透他的心思。
李毅抱拳上前，声音谨慎：
“殿下，刺客一共有十三人，全是黑衣蒙面。武功路数杂乱，看不出同门师承。属下已经命人将尸体带回，正在核查。”
“杂乱？”
赵无垢用指节敲着案桌，声音淡得像冬夜的风。
“如果散乱，就更可疑。说明背后之人不简单，不想暴露。嗯……更像临时拼凑的队伍。”
李毅点了下头，补充道：
“属下也是这般怀疑，只是……他们的招式虽杂，出手却狠，每一招都冲着您的性命。目的……太明显了。”
赵无垢听罢，抬头冷笑：
“我的命？呵，这京城，想要本宫人头的人多了去了……要排队！”
一旁，卫璎珞悄然打开手中药瓶，将些许粉末倒在纱布上。
小心翼翼地替赵无垢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她轻声开口道：
“殿下，这伤口虽不深，但还是要当心感染。”
赵无垢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
“小事，别大惊小怪。”
卫璎珞低低叹息，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轻柔。
随后，她试探般开口：
“殿下……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不透的事？”
赵无垢闻言，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
他没回答。
空气静默得不像话，书房内的风声连烛火都吹得摇晃。
脑中浮现父皇淡漠的态度，几位兄弟遮遮掩掩的笑容。
越想，心里越冷。
究竟是谁在暗算他？
是赵无垠吗？
赵无尘？
还是另有隐情？
“李毅。”
赵无垢终于转头。
“把事情查到底！查清刺客的底细，弄明白是谁在背后使绊子。另外，仔细盯着几位皇弟的动静，连个风吹草动都别放过！”
“属下明白！”
李毅一拱手，转身退了下去。
烛影轻晃，书房内只剩下赵无垢和卫璎珞。
沉默中，她终于出声：
“殿下……这样下去，您会累坏的吧？”
赵无垢望向她，眼底隐隐透着复杂。
他竟无言以对。
这个女人向来机敏，什么事都藏不过她的心思。
他低叹。
“璎珞，你说，这偌大的皇宫里，到底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话音落下，像一片冰冷的石子丢进池塘，涟漪扩散，却更显压抑。
卫璎珞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说：
“无论外面如何，至少璎珞一直都在您身边。殿下不必每件事都一个人扛。”
她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虽轻，却带着笃定。
赵无垢低头，眼神似在打量继而又放松。
他反手握住了卫璎珞的手，那份温暖略微平息了胸中的烦忧。
他突然笑了：
“璎珞，你可是真心愿意陪我，一直陪到最后？”
她轻轻点了点，用最简单的动作回答这个复杂的问题。
赵无垢凝视着她，没忍住，猛地将她拽入怀中。
赵无垢坐在那里，感受到卫璎珞靠近的轻柔。
她身上的药味带着一股安稳的力量，可以平复内心那股压抑许久的烦躁。
他摔开手，轻轻推开她，但眉头却未完全舒展，目光依旧复杂难明。
“璎珞，这药……”
他的声音低沉，视线定在那瓶药粉上。
“这玩意儿，除了治伤，还能干啥？”
卫璎珞愣了片刻，有些意外。
她抬眼，稍稍垂下睫毛，呼吸里透着片刻不定，“殿下是——？”
她欲言又止，却带点小心翼翼。
赵无垢目光一寒。
“没错，本宫就是想看看，哪个急着想把我往死路上推！”
话语一落，寒意立刻蔓延四周。
卫璎珞动作一缓，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涩。
这位殿下，表面看似刀枪不入，内里却藏着多少疲惫？
她心头微微一颤，清楚赵无垢肩上的担子有多沉重。
太子之位，不外是金璧伪装。
这些年他站在悬崖边上，以一己之力对抗皇子的争权，还有后宫之间的勾心斗角。
卫璎珞捏紧了丝帕，几分犹豫后说：
“殿下——”“怎么？”
赵无垢突然挑起眉目。
“莫非有点心疼本宫了？”
卫璎珞顿时红了脸，低下头轻轻啐道：
“璎珞只是担心——殿下总太过劳心，这样下去怎能受得住？”
赵无垢听罢，笑声一扬。
“担心也无用！本宫倒下？那你可真小瞧我了。堂堂太子，这个皇位，本宫稳坐，就周围那些人，也动不了我分毫！”
卫璎珞一愣，盯着他目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
竟然，从他那份气场里生了点初步安慰。
“璎珞相信殿下！”
满意归满意，赵无垢也没打算多说废话，稍稍一抬手，转阴郁为直问：
“别绕圈了，说吧，这药上还有没有别的玩法？”
卫璎珞沉重地捏住药瓶，眼神微微扫过瓶口浮起的粉末，稍作思索之后答道：
“这药粉里加了一种特别的香料，气息独特，虽然不易察觉，但它能保持很久——若稍作处理，用以记人或物，那便成了明目导航。”
“听着像有点意思，你展开聊聊。”
赵无垢折回话茬，掸了掸袖，另眼一亮。
卫璎珞赶忙点头，声音虽轻却透着把握：
“若将此香料提取后涂抹在刺客——不，罪犯身上，便可锁定目标，随后循其踪迹，揪出背后指使之人！”
赵无垢顿时来了精神。
“不错嘛！本宫今日终于开窍，盯住这些乱世里蹿来蹿去的野种！”
他敲着桌边，冷哼中满是审判，眼底闪动狡猾利光。
“但必须要提醒殿下一点……”
卫璎珞咬了咬牙，说话的语调里多了些慎重。
“这香料虽可贵在需用，但要提取还真有点耗时和耐心。产量极低，如同要挑细针。”
赵无垢大笑，全然不与这些作对。
“仔细搞！时间和力气都不是问题，别搞砸了，一切本宫出力保管！”
卫璎珞赶紧福身。
“臣女谢殿下赐命，必全力以赴。”
赵无垢手稍挥示意，斟酌几番抬头：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下去歇着吧，有事明早再想法子。”
卫璎珞脚步轻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