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结束后,陈伟开着车缓缓驶向郊区别墅,路过镇上的农贸市场,原本嘈杂的旧农贸市场已被拆得七零八落,裸露的钢筋像枯骨般支棱在废墟里,空气中飘散着粉尘和柴油混合的刺鼻味道。
工地入口处,一个皮肤黝黑的包工头正叼着半截红塔山,烟灰随着他挥舞的手臂簌簌落下。他扯着嗓子指挥工人搬运残砖。
见陈伟的车停在路边,包工头愣了两秒,慌忙把烟头碾灭在安全帽上,小跑着迎上前去。
"陈老板!你怎么有空来了?"包工头搓着手,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卷皱巴巴的图纸。
陈伟目光扫过施工现场:"进展怎么样了?"
"还行!"工头笑了笑,"打桩机后天就到"
热浪扑面而来。陈伟瞥见角落里有个老工人正用安全帽舀自来水喝,汗湿的背心贴在身上。
他转身走向路旁小卖部,看着冰柜里的饮料和雪糕。
"这些,我都要了。"陈伟敲了敲结霜的玻璃柜门。
包工头见陈伟态度随和,言语间也透着几分信任,便试探着问道:"陈老板,农贸市场建好后,经营部打算交给谁打理啊?招到合适的人选没?您要是事务繁忙不常来盯着,可得找个靠得住的人才行!"
陈伟听罢,爽朗一笑:"不用费心找别人,村长既然推荐了你,我自然信得过。"
包工头搓了搓粗糙的手掌,憨厚地咧嘴笑了:"这两年建筑行业不景气,房地产行情下滑,好多工程款都拖欠着,我这心里也琢磨着转行呢"
陈伟并非不信任对方,只是两人毕竟初次合作,还需多些了解。
他略作沉吟,委婉地说道:"咱们先把农贸市场建起来,您在这儿人脉广、地面熟"话到一半,他适时收住了话头。
包工头在工地摸爬滚打多年,早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他立刻会意——只要工程质量过硬,说不定这农贸市场的经营管理权,将来就能落到自己手里。
想到这儿,他拍着胸脯保证道:"陈老板放心!新农贸市场我一定给您建得结实又气派,保管让乡亲们都竖大拇指!"
"那就多费心了。"陈伟点点头。
包工头望着陈伟远去的背影,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意。
村里头,保安房的主体框架已经搭建完毕,工人们正忙着砌墙。
山脚下的临时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建材:成袋的水泥整齐地码放,钢筋和钢管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红砖一摞摞垒得老高。
这次回来,陈伟心里还盘算着另一件事——拒北城的学校也该提上日程了。
趁着工地施工的机会,他运来了大批钢筋水泥,这样即便数量庞大,也不会引人怀疑。
拒北城。
凤双双数着桌面上洒落的水珠,这已是第十八日未收到神明的信件了。
她知道,神明正在为拒北城的百姓四处奔波,筹集水源。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每日清晨醒来,凤双双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枕边的纸笔。
那些未曾寄出的信笺,都堆积在了案头。
她写今日的晨光如何熹微,写营帐外的风沙是否肆虐,写自己又梦见了什么
可每每提笔至末尾,她总会猛然惊醒——她不能打扰他。
神明已经很辛苦了。
她攥紧手中的纸,最终只能缓缓松开,任由未写完的信飘落至角落。心里空荡荡的。
为了驱散这股莫名的失落,凤双双取出了那台二手平板。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心跳莫名加快。指尖在相册图标上悬停片刻,终于点开,径直滑向那个加密的文件夹。
“咔嗒”一声轻响,陈伟的面容跃入眼帘。
照片里的他眉目如画,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仿佛连时光都为之静止。
凤双双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屏幕,轻轻摩挲着他的轮廓。
她的眼眸深处藏着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眷恋,像是偷尝禁果的夏娃,既甜蜜又惶恐。
“我在做什么?!”
她突然惊醒,猛地抽回手指,仿佛被火灼伤。神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拒北城的信仰,是百姓口中的“救世主”。
而她,竟敢以凡俗之念亵渎他的圣洁?
羞愧与自责如潮水般涌来。凤双双倏然起身,在狭小的营帐内来回踱步。粗粝的地毯磨得脚底生疼,
就在此时——
一张雪白的纸条从香炉口的缝隙飘然而落。
凤双双怔住,随即扑上前拾起。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凤双双,我回来了!”
短短七个字,笔锋飞扬,墨迹淋漓,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他写下这句话时飞扬的神采。
未等她平复心绪,第二张纸条紧随而至——
“我的古董店终于开张啦!农贸市场还在打地基,直播公司也已经运作起来。”
“就等把外贸公司注册下来,我就能从国外进口粮食和面粉,不用再怕被上面盯上了!”
字里行间透着掩不住的欢欣,像是一束光,倏然刺破了她连日来的阴霾。
凤双双将纸条贴在胸口,薄唇不自觉地扬起。她反复读了三遍,直到每个字都刻进心里。
神明平安归来,事业蒸蒸日上。
这真是太好了。
凤双双坐在案几前,纤细的手指紧握着笔,在信纸的背面疾书,将拒北城这半月来的变化一一记录。"神明,拒北城现有人口已达十五万之众。其中有源人三万,各地商会及其家眷、仆役四万余人"这些商贾不仅举家迁来,更甘愿献出一半家产,只为求得在拒北城的一席之地。
"双双斗胆应允了他们的请求。"凤双双的笔迹变得坚定有力,"现已清点入库的财宝共计一百八十箱整。"写到此处,她停顿片刻,眼前浮现出那些装满奇珍异宝的樟木箱在库房中堆积如山的景象。
"不知神明何时需要这些供奉?"最后一笔落下时,她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自豪的笑意。
当陈伟展开这张纸条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一百八十箱财宝?"他喃喃自语,手中的纸条险些滑落,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这个数字远超他的想象——若是将这些古董珍宝全部变现,恐怕能买下整条金融街!
"这也太夸张了"他跌坐在真皮沙发上,脑海中已经开始计算这笔财富的价值。
但转念想到别墅的储物空间,不禁苦笑起来。
地下室二层的影音室怕是保不住了。
思忖再三,他终究提笔回复:"这批财物先存在你那儿,我这里实在放不下了。"写完又觉得心痛,这笔"忍痛割爱"的决定让他像个守财奴似的把纸条看了又看,才依依不舍地投浴缸。
不多时,凤双双的回信便飘然而至。
陈伟迫不及待地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谨遵神谕。另禀告神明,下月还将有数十家商行入驻,届时供奉必将翻倍。双双定当妥善保管,静候神明随时取用。"
字里行间透着的忠诚与得意,让陈伟忍不住笑出声来。
自己这个古代笔友,如今不仅统御千军,更成了他的专属财务总管。
正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陈伟突然想起什么,快步上楼翻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盒中静静躺着一枚温润如脂的白玉佩——这是凤双双早前托他保管的信物。
指腹抚过玉面,他不禁想起今日新店开业时,那位闻先生赠送的玻璃种翡翠山水牌。
"物归原主啦。"他潦草地写下便条,又补充道:"送你个新礼物,可别弄碎了,这玩意儿值一套房呢!"两个锦盒先后落入浴缸。
处理完这些,陈伟开始为下一个计划忙碌。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沉思的面容。"建学校需要多少建材来着?"自言自语间,他已经拨通了包工头的电话。经过一番咨询,几个本地最大供应商的联系方式很快发到了他手机上。
凤双双望着眼前两个精致的木盒,心中涌起一丝期待,先轻轻打开了第一个盒子——
刹那间,一抹莹润的绿意映入眼帘。
那是一枚通体透亮的翡翠吊坠,玉质如水,荧光流转。玉面之上,山水层叠,飞瀑垂落,江心一叶扁舟,老翁独钓寒江,意境悠远。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玉面,细腻的质地如凝脂般温润,触之微凉,雕工更是精妙绝伦,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这是神明特意送给我的?”她低声呢喃,眸中泛起涟漪。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心底升起。神明为她准备了这样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在他心中,她终究是与众不同的吧?
否则,又怎会如此用心?
她忍不住将山水牌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握住那份遥远的挂念。
良久,她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收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
带着尚未平复的雀跃,她转而打开第二个盒子。
然而,当看清盒中之物时,她的笑容骤然凝固——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玉佩。
她曾亲手将它赠予神明,可如今,它竟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凤双双的指尖微微发抖,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怔怔地望着玉佩,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在古代,玉佩素有定情之意,男女互赠,便是互许终身。可神明收了她的玉佩,却又还了回来
这算什么?拒绝吗?
她咬紧下唇,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
原来,她终究只是一厢情愿。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段江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一封飞鹰传信,神色肃然:“将军,黄阳来信!”
凤双双迅速收敛情绪,接过信笺展开。纸上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
“禀将军,属下已率人抵达白木城,按地图所示找到矿区。然地下是否有煤,尚需挖掘验证,此行顺利,矿区地处荒山,方圆百里人迹罕至。我等翻越数座山岭,方至标记处,现已动工挖掘。若有发现,必即刻传讯”
因为时间紧迫,他们没等陈伟的改装新车到就出发了,只开了两辆旧车先行。
一为先前送来的重型越野,二是陈伟的自用皮卡。
车中备有帐篷、兵工铲、干粮及武器,另带汽油两桶。
读完信,凤双双稍稍松了口气。黄阳行事向来稳妥,既然进展顺利,煤矿之事应当有望。只要能在两年内储备足够的煤炭,凤家军活下去的希望就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