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人微言轻
老夫人的病发得很急，但压下去也很快。
府医王大夫熟练地处理完了老夫人的病情，宋思安刚用完膳回到老夫人屋子里。
此时府里的几个主位也已经到了，就连叶婧姝，都把膝盖厚厚地包起来，被丫鬟搀扶着过来了。
宫里的消息自然已经被下人禀报了过来，老夫人见宋思安来了，脸上终于又露出一个笑。
“安安，过来祖母身边。”
宋思安无有不应，排开众人走了过去。
老夫人对宋思安的偏爱几乎可以说是一以贯之，她向来疼宠宋思安，叶府的其他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叶婧姝却突然抽了一口气。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似乎是膝盖的伤口没有包扎好，有些刺痛。”
她解释了一句，眼神却不停往王大夫的方向看了过去。
王大夫是名满盛京的医生，听说祖上也是太医院的，但到他这一代进宫考核的时候却没通过。
比宫里的御医可能是不如，但比起京城里的其他大夫，那可是厉害很多的。
只是可惜他进府之后除了给老夫人看诊之外，不管其他人的事。
宋思安看懂了她的意思。
“是吗？那正好王大夫在此处，不然……劳烦王大夫再给婧姝看一眼吧？”
自打宋思安进宫之后，叶靖霆就是最疼爱叶婧姝的。此时他一听叶婧姝的话，根本就没多想，直接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很合理的要求。
王大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依旧慢吞吞在整理自己的药箱子。
气氛一瞬间尴尬住了。
叶闻远皱起了眉，瞪了叶靖霆一眼。
“王大夫是因为受过你祖母恩惠才来我们侯府为你祖母看诊的，说话没大没小，看来下午的板子打得还不够？”
叶靖霆紧紧闭上了嘴。
这句话既是敲打叶靖霆，也是在试探王大夫。
如果他有心，或者说他愿意，此时就坡下驴，也可以应下这件事。
但王大夫依旧没说什么。
叶婧姝咬了咬嘴唇，捂着膝盖弱弱地开了口。
“我的膝盖算不得什么，姐姐身上的伤更厉害些，祖母一直这么疼爱姐姐，要不然……让王大夫给姐姐看看吧。”
宋思安眉头都没挑一下，淡淡看了叶婧姝一眼。
“小小姐这话真有意思，倘若祖母不开这个口，难道就是不疼爱我了吗？”
“王大夫的意愿，在你眼里，难道什么都不算吗？”
叶婧姝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全褪了下去。
宋思安在进宫之前就一直挺娇蛮的，但那时候她日子过得顺心，其实在府里也不怎么和人拌嘴。
更何况那时候的侯府，谁敢跟宋思安呛声？
叶闻远以前还觉得宋思安娇憨可爱，此时一听，反而对她的印象更差了些。
进宫三年别的没学会，如今到是牙尖嘴利。
见到他这个父亲也不会上来撒娇了。
王大夫根本没搭他们的话，径自把东西收拾好，转身就离开了。
“正巧你们几个人都在，那我就把事情清楚明白跟你们再说一遍。”
老夫人脸上的病容还未消退，但整个人都正襟危坐，十分严肃。
“如今事情已经闹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了，那柳贵妃想必很快也会得到消息。”
“最近这段时间，府里的两位小姐就都尽量别出门了，尽量减少一下我们的存在感，也避免他人翻当年的事情出来无风起浪。”
这之间的关窍昨天老夫人已经明确说过了。
“还有你们两个在朝堂上的人。”
说到这里，老夫人还特意又叮嘱了一下。
“就尽量不要在朝堂之上掐头冒尖了，我们侯府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们心里也得有点数。”
几人都连连点头称是。
交代完这几句之后，老夫人本来是打算让他们就此离开，可没想到这个时候，旁边突然扑出一个丫鬟跪倒在众人面前狠狠磕了一个头。
“奴婢自知人微言轻，不应在这样的场合说话。但奴婢实在有事禀告，望老爷老太太和夫人做主！”
叶婧姝看着这么直溜的扑出去的宝琴，面部表情几乎可以用呆滞来形容。
“你也知道这种场合不是你这个丫鬟应该开口的地方？那你还说？”
林夫人的语气算不得好，毕竟她主管内宅事务，丫鬟此时此刻的举动无异于将他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宝琴！不要再说了！”
叶婧姝嘴上说着阻拦的话，但除了讲这么一句，更多的阻拦举动却没有了。
那丫鬟更加起劲了，扭头朝着林夫人磕的个响头。
“奴婢要说的这件事事关大小姐和小小姐，如若现在不说，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将它说出口了！”
“噢？”
叶靖霆倒是先来了精神。
“说来听听看。”
“今天下午顾大将军来我们侯府送信的时候，与大小姐在前厅处，私下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屋子里的几人面面相觑。
礼朝是有男女大防的说法，但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严格。如果两个人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在前厅说了几句话……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这丫头前言不搭后语，想来要说的事情也没那么重要。反而整天盯着小姐的行踪，是何居心？！”
“老夫人容禀！”
那丫鬟又磕了一头，这才不急不徐，口齿清晰地直直将矛头指向了宋思安。
“谁知道大小姐究竟跟顾家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如今小小姐还未出阁，但婚事早就已经议定了……恐怕大小姐也开始惦记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吧！”
“休得胡言乱语！”
这下林夫人也坐不住了，哪有丫鬟直接上来指认小姐自己谈论自家婚事的。
“奴婢没有乱说！”
宝琴眼眶一红，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大小姐向来都看我们小姐不顺眼，这件事情整个府里几乎人尽皆知。更何况……”
她哽咽着抽泣了一下，但大家都明白她省略的那段话是什么。
“就连我们小姐膝盖的伤……不也是大小姐硬生生逼成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