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老太招呼着胡林。
胡林在雕刻着浮雕,椅子中间的靠背上,镶嵌着大理石的酸枝广式扶手椅上坐下。
“小姑娘,你说是怀景让你来的,你是怀景新认识的朋友?”
老太试探性的问着。
“算是吧,准确来说,我是他邻居。
他们一家,现在住在我家。”
胡林也试探性的说着。
提起周家,老太情不自禁的泪眼朦胧起来。
嘴唇蠕动了片刻,才开口,“他们还好吗?”
胡林不答反问,“您是?”
“我是怀景的外婆。”老太太收敛着情绪。
这时老者端着姜汤过来了,“来,小姑娘,喝些驱寒。”
“谢谢。”胡林接过碗,喝了有些辛辣的姜汤。
得知他们的身份,她就没必要继续防备了。
喝完姜汤,老两口带着胡林去了旁边内室烤火。
在炭炉子旁边,她的头发也干得快些。
胡林又和老两口聊着。
双方都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周家出事,他们儿子力保周怀景,已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为了不再多生事端,就断了来往。
老两口从胡林口中得知,周家一家现在过得挺好,也就放心了。
头发干了,老太就带着胡林去了先前带她去的屋子,说是让她今后就住这里。
胡林没意见,从背篓的棉袄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老太太。
“这是许姨他们让我给你们带的信。”
本来这几天她就要打听着来找许家,没想到被周怀景横插一杠,阴差阳错,正对头了。
老太太掉下泪来,颤巍巍地接过胡林手中的信,嘴里道:“好孩子!
以后你跟怀景一样叫我们外公、外婆就行。”
“外婆。”胡林浅笑了一下。
其实她并不想和周怀景相提并论。
送走外婆后,没一会儿外公就抱着一床看着厚实的被子过来了。
随行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拿着个炭炉子。
妇女自我介绍说她是这里照顾老两口饮食起居的帮工。
胡林客套了几句,将两人送走。
之后帮工又陆陆续续的跑了几趟,一会儿拿茶盏过来,一会儿拿晾衣架过来,一会儿拿了几套衣服过来。
等帮工拿完后,还要收拾屋子,胡林拒绝了,说是自己来。
帮工只好去厨房做午饭。
今天午饭吃得迟些,饭桌上老两口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哭过。
说话也带着些鼻音,不过对胡林却是喜爱非常,频频给胡林夹菜,看得旁边的帮工一愣一愣的。
饭后,胡林和老两口闲聊、烤火、喝茶、赏雪景。
日子悠闲了起来。
晚饭后,各自回屋睡觉。
而半夜的时候,胡林被痛醒了。
小腹痛如刀绞,浑身发冷。
居然在这时候来姨妈了。
她今年十三岁,姨妈第一次造访。
胡林挣扎着起床去厕所,拿了草纸垫上。
路上,胡林走得极其缓慢。
此次姨妈来势汹汹,痛感几乎蔓延全身。
这种痛,跟受伤了的痛感完全是两个概念。
胡林此刻在心里怒骂了周怀景几百遍。
她身体从小营养不良,经过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供着,身体素质肯定是过关的。
造成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早上在雪地里走的那一遭。
给冻着了。
第二天,老两口看到胡林萎靡的模样一问才知道情况。
连忙拿钱和票,让帮工去换了月经带票,去买月经带回来。
老两口去厨房给胡林煮了红糖水。
喝了红糖水,坐在炭炉子旁边,身体暖暖的,胡林感觉要好受些。
一连几天,她都没什么胃口,东西没怎么吃,一天一碗的红糖水倒是不落下。
只是那月经带用着怪不舒服的。
条件如此,总比草纸好。
就在姨妈期间,迎来了1972年。
除夕那天,老两口和帮工一起包了饺子。
胡林胃口不佳,草草吃了几个。
过了两天,也就是大年初二这天,胡林身体利索了。
天气晴朗,她洗了个热水澡,就出门去了。
之前离开旅馆时候,在前台给胡军留了口信。
要是找她,就在旅馆最近的国营饭店等她,时间定在上午。
她在京城,除夕和初一,胡军肯定会来找她的。
没见着她人,胡军怕是等着急了。
胡林匆匆赶去旅馆附近的国营饭店,见胡军站在门口担忧的四处张望,她走过去同胡军打招呼。
胡军见着她,快步下了台阶,停在她面前,着急的询问:“你现在住到哪里去了?
出什么事了吗?我都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
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要去报警了。”
说到后面,胡军抱怨起来。
“有点事耽搁了,现在住在长辈家里。
他们家里有电话,今后我们可以电话联系。”
胡林解释了一句,抬脚往国营饭店去,准备吃饭,
“你约的人怎么样了?约好什么时候见面没?”
“先前约了前两天,一直等不到你,我就改成年后了。
过年期间,都要走亲串戚,就不打扰人家过年了。”
胡军解释着,跟胡林在饭桌前落座。
胡林看了眼菜单,递给胡军,“看看吃什么。我请。”
胡军帮她办事,还让他白等几天,是该补偿一下。
“不用了,作为东道主,我还没招待你呢。这顿我来。”
胡军说着,转头和服务员点了三个菜,随后他把菜单递给胡林。
问:“你看看,需要加点什么?”
“不用了。”胡林拒绝。
胡军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给自己和胡林倒了杯白开水。
饭后,胡林把许家的电话号码告诉胡军后就要走,胡军挽留她。
说是这大过年的,他们在京城也没什么事干,就去逛逛。
胡林应下了。
两人去了看了一些旧时的建筑,下午点的时候,两人就分开了。
胡林回许家时,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饭后,她同老两口说了胡军会打电话过来的事,让他们有所准备,省得到时候胡军打电话过来,他们心里芥蒂。
老两口倒是没介意,只说起了他们在部队的儿子他们一家。
说胡林出门没多久,他们儿子托人带回来的东西到了,拉着胡林去瞧了瞧。
除了些日常用品,和老人保健品以外,还有些衣服和海鲜特产。
看到那有些熟悉的海鲜,胡林才状似随意的问了老两口的儿子那里的部队。
听到也是在岛上,同周怀景在同一处地方,她心里就有数了。
舅甥在一处地方,相互照应,周怀景在部队也不至于举步维艰。
他没被牵连,他舅舅居功至伟啊!
但这时候他还能回京城,看样子似乎还挺忙的,还能配枪到处走……想必他自己也身居要职吧。
这么说来,倒是少年得志,风光无两,前途无限。
只是偏这时候,家里出了事。
初五下午,胡林拿出一张纸,按照上面的号码,一个一个的拨动轮盘。
电话接通后,没一会儿,胡林就听到了袁叔询问的声音。
她连忙回应,“袁叔是我,胡林。”
“诶!你是这丫头啊!你现在住哪儿啊?是安顿好了?”
袁叔一连问了许多问题。
自从火车站分别后,他们已有半个多月没见了。
“都安顿好了,空闲下来才给您打电话的。”胡林回答着。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做客。”袁叔心情颇好的询问。
“明天您忙吗?”为了去找袁叔,胡林特意挑了日子。
明天是初六,是个吉利日子。
这几天她跟着老两口走动了几家亲戚,也听老两口说了些。
因为周家的事,许多亲戚之间都没来往了,现下还在走动的也只剩几家人了。
当初周家没出事之前,逢年过节,门庭若市,现在却门可罗雀。
“没什么事。丫头,你明天过来吗?”
“嗯,我明天过来。”
“行,明天我让你阿姨多做几个菜。”
“不用麻烦的。”
客套了几句,胡林才结束通话。
正好老太过来叫她吃饭,两人一同去客厅。
许家和周家不同,周家在旧时是清流世家,而许家是商贾出身。
在古代,两者地位是天差地别,更别说成为地位对等的亲家了。
民国战乱时期,周家弃笔从戎,许家散尽家财。
两家孩子因缘际会,缔结良缘。
许家也正因此,才在周家出事,变革时,还能住在祖宅里。
上头念在他们年迈,又欠着许家人情,儿女都不在身边,特许有人伺候,一应用物都保留原样。
初六,天空飘着小雪,胡林撑着伞出门去了。
先是去了百货大楼,买了些蜜饯、糕点和时令水果,苹果、雪花梨、磨盘柿子、橙子这些。
干货用油纸包着,外系绳子,水果用网兜兜着。
坐了地铁,去袁叔家。
袁叔见胡林带着这么多东西过来,直道胡林破费了。
胡林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
袁叔的一家人都在,老婆在客厅逗儿子,见胡林胡林来了,热情招待着。
饭后,几人在客厅说说笑笑。
没多久,袁叔就去了书房,胡林和他老婆逗着几个孩子玩,唠嗑。
听袁叔妻子的唠叨,胡林这才得知袁叔最近遇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