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周家以前得多有钱。
“婶子,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后来这些东西都被收走了。
我爸以前还说等我长大些,就教我骑自行车的,现在也都变成没影儿的事儿了。”
周怀民见李爱花神情有异,连忙说话自贬,还瞪了眼妹妹。
他怕李爱花心里觉得不舒服,就不让他们住家里了。
他们这眉眼官司,又怎么可能逃过李爱花的法眼。
顿时心疼的对周怀民笑了笑,“没事儿,等你再长高些,一样能学骑自行车。
到时候就让你爸,用这辆自行车来教你怎么样?
反正都是买来用的。你用我用,都一样。”
这孩子,让她想到了自己。
她嫁到胡家的时候,不也其实是另一种寄人篱下。
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的。
生怕哪里做错了,就要挨曹招娣的板子。
天天活得谨小慎微。
周怀民还这么小,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不应该因为家里的事儿,被这么揠苗助长。
来家这么久,帮着她洗衣做饭,下地除草。
懂事得让人心酸。
中午,胡林背着猎物回来。
她把猎物在鸡鸭棚拴好,又把背篓里的野味背着去厨房。
厨房李爱花正在炒菜,周怀民在灶前烧火。
胡林把两只兔子拿出来放铁盆里,把背篓拿到屋后的小溪里去洗。
再回来,上工的人都下工回来了。
都在院子里洗手、洗脸。
现在日头那么晒,周家几个下地干活儿的人,都晒黑了。
哪还有刚来时,白白嫩嫩的模样。
手和腕子都不是一个色的。
原本就是小麦色的周弘乾,更是黑了好几个度。
就快跟胡孝义不相上下了。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行车的事儿,许明珠、周怀民、胡林帮着李爱花把饭菜端上桌。
饭后,周怀民和周弘乾说了,李爱花让他用她们新买的自行车,学自行车的事儿。
周弘乾笑着跟儿子保证,等他再长高些,就教他骑车。
周怀恩也扭着周弘乾说着“我也要学,爸爸教我嘛”。
逗得周弘乾乐呵呵的直笑,也承诺等她长大了再教她。
许明珠在一旁听着,面上笑意加深。
扭头跟李爱花说起她上工时听到的八卦,两人有说有笑的收拾着桌面。
胡林在檐下站着,看着眼前这融洽的一幕,内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寻常百姓家。
这些东西,对以前的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七月下旬,杨家的新房建成了。
摆了几桌乔迁宴。
也请了周家,他们也就跟着胡家去凑热闹。
来的都是杨井和许翠的直系亲属。
他们虽对周家陌生,但一顿饭下来,也能说到一堆去。
在这一团和气的氛围中,胡林的思绪不禁有些跑偏了。
跟她差不多的大的他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是活在厮杀中,还是活在枯燥无味的训练中?
不过,总有一天,她会去找他们的。
“在想啥呢?”杨青见胡林在檐下愣神,走了过来。
“我在想怎么带你挣钱。”
胡林侧头,冲杨青挑了挑眉,胡言乱语。
杨青愣愣的看着胡林,脑袋上头缓缓浮现出许多问号。
他看胡林也没喝酒啊!怎么就醉了?
胡林嗤笑一声,“你这什么表情?带你挣钱你还不乐意了?”
杨青干笑一声儿,“你搞搞清楚好吧,我现在还是个学生。
就算你要带我挣钱,也得等我明年满十六了再说好吧。”
“那这么说,你以后还跟着我混?不在家种地了?”
她之后要做的事儿,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你要是让我跟着,也不是不行。”杨青垂眸看着胡林。
他倒是想,就是怕胡林不乐意。
“行吧,那你以后就跟着我。我带你挣老婆本去。”
胡林笑着,有些促狭。
杨青听着涨红了脸,捎了捎头,“想什么呢!
我姐都还没嫁出去呢!我才不想这事儿。”
“好你个杨青,心里就惦记着我嫁出去是吧。”
杨青说的话正好被杨甜听到。
杨甜指着杨青,一脸佯怒,要找杨青麻烦。
杨青求救的看向胡林,胡林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躲开去李爱花那边了。
李爱花、许明珠、许翠和其他妇人围着柳明佳,嘴里说的都是孩子的话题。
柳明佳怀孕三个月了,肚子能看出来了。
胡林看了一眼柳明佳坐着,微微凸出的肚子,在一旁听他们闲聊。
没一会儿,杨青凑了过来。
偷偷的在她耳边道:“我姐刚和我说,她有喜欢的对象了。
就是两人还没正式确认关系,她就没跟爸、妈说。还让我保密呢!”
胡林听到,横了一眼杨青,“那你还跟我说。”
“你又不会跟我爸、妈说,又没什么关系。”
杨青嘿嘿笑着,眼里透着狡黠。
“对方是什么人?”胡林起了点好奇心。
“也是个知青。前段时间才来的,比我姐还小两岁。”杨青说到后面,带着些嫌弃。
显然他对杨甜居然喜欢一个比自己小的对象,感到挺无语的。
胡林看了人群中的柳明佳,调侃,“你家这是知青收割机啊!
你以后是不是也要讨个知青做老婆?”
“我才不要。”杨青翻了个白眼。
胡林嘴角笑意加深,臊得杨青耳朵到脖子和脸颊都红透。
像只刚出锅的大虾。
乔迁宴过去没多久,八月底的时候,秋收就开始了。
家里周怀民、胡林都要下地干活儿去。
鉴于去年胡林的表现,今年她还是分在了收割组。
倒不是收割水稻,而是去收割小麦。
胡林、杨青、胡忠、胡杏儿几人同在一个组。
周怀民在运输组,不知道被分到哪里去了。
但李爱花把药是给他备好了的,今天回去,他就用得上。
该如去年的她一般,肩膀勒烂。
小麦的收割,比起水稻,那可轻松太多了。
只用镰刀一茬一茬的割下来,捆成一大捆,方便运输队的来运走就行。
就是太费废腰了,收割水稻的时候,好歹还能站着打会儿水稻。
收割小麦就只能一直弯腰了,捆小麦的时候,也是弯着腰的。
一天下来,腰都挺不直溜了。
腰部僵硬得,要缓缓的,一点点的直回去才行。
而且她还是全副武装。
手腕和脚腕都不露在外面,头上还顶着个斗笠遮阳。
浑身上下是被汗水打湿了又晒干,如此反复一天。
直到下工的时候,衣服还是润的,一股子汗臭味儿。
匆匆地下工回去,洗了澡出来,就瞧见周怀民两眼通红的从屋里出来。
果不其然,李爱花的药派上用场了。
看样子,这也不知道是第几回哭了。
眼皮儿都有些水肿了。
怕不是一边干活儿,一边哭。
瞧着可怜兮兮的。
不过在地里讨生活就是这样。
“明儿带两块布去,背东西的时候垫在肩膀。
省得反复摩擦伤口,不利于愈合。”
胡林安慰了一句,去厨房帮忙端饭菜。
胡孝义、周弘乾、许明珠,还要上夜工。
李爱花做好饭,让他们先吃,自个儿去地里给他们送饭去。
胡林和周家老两口,俩孩子,先吃了饭。
饭后,几人帮着收拾了桌面,老两口在厨房洗碗筷。
胡林瞅见,灶上李爱花给自己留了饭,就没管了。
老两口收拾完出来,没一会儿,李爱花就回来了。
嘴里还在念叨,“这天儿看着不对劲儿啊!怎么感觉要下雨。”
靠庄稼地吃饭的农民,都会看天色。
李爱花说得不错,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雷雨。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透过窗户,给昏暗的室内照明了一瞬。
胡林醒来。
哗哗的大雨噼里啪啦的落着,远处传来杨井持着喇叭喊的“下大雨了,赶紧起来,快去地里抢收去”话。
胡林并没有起身。
这叫的是那些正式上下工的庄稼汉们。
可隔壁有人起了。
胡林听到开门声儿,也跟着起了。
她的房间出去是客厅,对面是李爱花他们的屋子和仓库,旁边是周家所居住的两个房间,对面是厨房、厕所和排水渠。
一出门,就看到周家的两个房间的门都开开了。
老两口和周怀民都出来了,眼里都透着担心。
周怀恩睡得死,雷雨也没惊醒她,周怀民见着就没叫醒她。
现在的她,除了乖乖长大,也帮不上什么忙。
雨声太大,李爱花没听到周家的动静儿,醒了后,又接着睡了。
胡林走过去,“怎么都起了?”
老两口看着胡林问:“下这么大雨,地里抢收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淋雨是在所难免的,其他没什么事儿。”胡林宽慰。
可老两口眼底的忧虑并没有消下去多少。
还不待胡林询问,周安泊便对她道:“没事儿了,你也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上工呢。”
胡林止住想要询问的心思,“你们也回去睡吧。
抢收的时候,可不管你有没有精神。”
几人点点头,也都回屋了。
见此,胡林也回去接着睡了。
清晨,胡孝义、周弘乾、许明珠回来了。
李爱花刚做好早饭,其余人都在洗漱。
眼睑处,均有深浅不一的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