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不清楚是爱墨凌川,还是把他当做救命稻草。

    大人,尽管我知道上一世的惨死不是你所害,可不知为何,此刻,背着你偷情的我有种快意?

    我和孩子们死去,你回来后一定伤心了几日,又生活照旧,男人大约都是如此,对女人犹如衣裳,换一件毫不痛惜。

    你驰骋于官场,官运亨通,意气风发,封侯拜相吧?

    是否给我和孩子们立了一块碑?

    你都没有给孩子们起名字,我也没有,只是想好了小名,想着大名一定得你这个学识渊博的父亲起。

    所以碑文上两个孩子连名字都没有吗?

    姜苡柔眼中是愤恨的泪,转身背对着他睡。

    目光落在地上铺着的一块花好月圆地毯上,就这个地方,她在血泊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指甲掐进肉里——我要离开这里,我恨这个院子,恨墨府。

    我的孩子们,在哪儿啊?我都还没有见过他们的模样……

    沉睡的墨凌川进入了一个太虚幻境。

    它位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

    腊月飞雪中,墨凌川一袭墨狐毛领锦氅踏雪而归。

    他跳下白色的高头大马。

    氅衣内是月白色暗云纹锦袍,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不断晃动。

    俊朗的面容被寒风刮得微红,剑眉星目间却盈满笑意,修长手指紧捂着怀中油纸包——里头是城南最出名的糖炒栗子,还带着温热。

    “大人回来了!”门房小厮刚要上前牵马,却见管家踉跄着扑到雪地里:”大人!柔夫人她殁了!”

    “啪嗒——”油纸包坠地,滚烫的栗子在雪中冒出丝丝白气。

    墨凌川瞳孔骤缩,脖颈青筋暴起,一把揪住管家前襟:“你再敢咒她!谁给你的胆子!”

    “是,是真的,夫人已经让人送去下葬了。”

    荷贵院里,丫鬟喊道:“夫人,夫人,大人回来了!”

    王淑宁手一抖,蜜饯果子盘摔倒地上,“夫君不是说五日才能回来吗?怎么提前了两日,这下糟了,姜苡柔那贱人还没下葬,不过好在已经在路上。”

    她心虚惊恐的发抖,抓住张嬷嬷,“嬷嬷,你说夫君会不会察觉出什么?早知道就不等棺木来,前日就该把那贱人埋了。”

    之所以没有随便埋了,而是等棺木来安葬姜苡柔,王淑宁是怕墨凌川会去看墓碑。

    “夫人别急,柔夫人去了两日,身体恐怕都有了味道,大人不会靠近的,只要不让大夫诊脉,不会查到什么的,再说府里的人全部都交代过,没人敢乱说。”

    “芙蓉院那两个丫头呢?”

    “关在柴房,晌午就来人把她们发卖掉,不会有事的,夫人放心。”

    王淑宁定定神,急忙往大门口去迎接墨凌川,此时她两个多月的孕肚,微微显怀。

    老远就拿着手帕抹泪,“夫君,前日柔妹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妾身让大夫来瞧,可已经大出血来不及,可怜两个孩子都七个月了。”

    “不会的,不会的。”

    墨凌川整个人都在抽搐,往芙蓉院狂奔,柔儿不会有事,她不会死的!

    王淑宁看他离开,低声问小厮,“怎么样,下葬了吗?”

    小厮道:“四更天把棺木拉走的,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吧?”

    芙蓉院的梅枝覆着厚雪,"咔嚓"一声被疾风折断。

    墨凌川眼神空洞,迈开沉重的双腿走进去,踩得脚下积雪咯吱响。

    这里原本应该有美人在门口笑盈盈的迎接他,她会甜丝丝的唤一声,“大人你回来了?”

    然后挽着他胳膊一起走进去。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冷风往他脖子里钻。

    墨凌川踉跄着冲进内室,屋内血腥气未散,拔步床边一滩暗红血迹刺得他双目生疼。

    斯人已逝。

    花鸟架子床此刻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床榻四周的帷幔轻轻飘动,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离去后的悲寥。

    鸡翅木衣架上还挂着一件莲花花纹的外裳襦裙。

    颜色淡雅,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桌上的绣花圆绷,还有一件尚未完工的锦袍。

    锦袍的料子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绣着精美的祥云图案,针线细密,栩栩如生。

    姜苡柔正坐在周边,拿着绣花针,笑起来眉眼弯弯,好像两个小月牙,“大人,还有几日,这件新的锦袍就完工了,您看喜欢吗?”

    墨凌川伸手去抓,却不见了她。

    他感觉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嗡,差点瘫倒在地,被薛毓敏扶住。

    “大人,您没事吧?”

    墨凌川一把甩开她,整个人陷入一种混沌状态,钻心的痛,嘴唇泛白颤抖。

    无力唤着,“柔儿,你出来……柔儿,夫君回来了……我还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它们还热着……”

    薛毓敏趁机道:“大人,柔姐姐是被害死的!”

    墨凌川瞬间清醒,猩红着眼睛揪住她,“谁害的?再说一遍!”

    王淑宁扶着孕肚急忙赶来,脸色惨白:“夫君别听她胡言!柔妹妹是自己摔掉孩子,大出血死的……”

    墨府柴房里,青容偷偷跑进来,用刀割开绳子,“大人回来了,你们快去和他说实情,只有他能给柔夫人主持公道。”

    “谢谢青容姐姐。”

    语嫣和月芽爬起来,浑身是被鞭打的伤痕,头发蓬乱,飞快地往芙蓉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