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不知道，自己处于一种什么状态。
只觉得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人被无尽黑暗吞噬。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秦冰云的声音。
“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我……”
眼前陡然出现十七岁的秦冰云。
高高的马尾，眉眼弯弯，笑起来会有浅浅的酒窝，她拉着苏尘的手，凑到他耳边。
“我的小尘，要一生一世陪着我！”
他，做到了。
她呢？
下一个瞬间，秦冰云陡然变了模样，眼神冰冷，口中冒出“霍煊”等字眼。
苏尘心脏骤然一缩。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是了。
她早已不属于自己。
“秦冰云，我没撒谎，没赌气。”
“如果有轮回，我希望，永生永世，都不要再遇见。”
意识彻底消散之前。
耳边是急切又模糊的声音：“不行，病人已经毫无求生意志，急救毫无效果……”
不知在无尽黑暗中飘荡了多久。
再次睁开眼，盯着病房的天花板，他怔愣了许久。
“我，还活着？”
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被紧紧握住。
“小尘，你终于醒了！”
苏尘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守在他床边的，竟然是霍采薇？
而且看起来，霍采薇面容憔悴，双眼中布满红血丝。
“霍煊他……”
苏尘试着开口，声音嘶哑。
霍采薇急忙应道：“他恢复的很好！这次爸妈也看到了你的改变，知道你愿意捐肾，没有再怪罪你！”
苏尘心底一阵苦涩。
幸好，他并未真的对霍采薇和霍父霍母有什么期待。
他扭过头，闭上眼。
“出去吧，我要好好休息。”
霍采薇忙不迭的点头，似乎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好，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和小煊！”
“你不知道，这些天他们一直都很关心你……”
在霍采薇离开后，沈柔急匆匆赶来。
“学长，太好了！你现在已经彻底度过危险期！”
“接下来，只要配合治疗，安心疗养，很快就能出院！”
苏尘很想知道，在他进入手术室后，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没有死在手术台上。
可沈柔生怕他受到刺激，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苏尘暗暗叹息，索性不再多问。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昨晚才终于从icu，转移到特护病房。
苏尘并没有询问秦冰云的下落。
不用问也知道，她无非是忙着照顾霍煊。
也只有霍采薇争不过秦冰云的时候，才会恩赐一般，赏另外一个弟弟一丝关注。
苏尘仍然很虚弱。
跟沈柔说了几句话之后，疲惫感袭来，再次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
他隐约感觉到，有人牵起自己的手。
干燥的嘴唇，也被湿润的棉签，一点一点涂抹均匀。
他悚然一惊。
“霍采薇？是你吗？”
那帮他湿润嘴唇的手，停滞了一瞬，收起之后，又体贴的用湿巾帮他擦了擦脸。
苏尘蹙了蹙眉，下意识伸手，想要打开病房的灯。
可当在灯光亮起之前。
那道身影，已经快步消失。
走出病房的秦冰云，眼眶泛红，停顿一瞬，脚步虚浮的离开。
病房内。
苏尘下意识闭上眼，适应骤然亮起的灯光。
“刚才的味道……很熟悉，但不像是霍采薇。”
脑海中陡然浮现另一道身影。
可下一秒，他就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霍采薇如同例行打卡一般，每天中午都会出现在苏尘的病房。
苏尘试过拒绝，霍采薇却像是没听见，我行我素。
每天夜里。
那道身影，也总会出现。
苏尘只是有些模糊的感应，一旦他醒过来，房间又空空荡荡，似乎一切只是一场梦。
直到五天后，苏尘出院的日子。
霍采薇准时出现，面带笑容，帮他收拾着东西。
“小尘，跟我回家。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房间，并且请了专业的护理人员……”
苏尘摇头：“不了，我有自己的安排。”
霍采薇手上的动作一顿。
“你还要回秦家？”
苏尘再次摇头。
“我打算离开江城。”
这几天，他不是没想过，跟秦冰云好好商量一下离婚的事。
已经死过一次，他早已不欠霍家，也不欠秦冰云什么。
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还要跟以前一样，顾虑重重，不敢离开？
只可惜，秦冰云始终没有现身。
霍采薇的脸色陡然一变。
“小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要任性！以你现在的状态，你还能去哪？”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
顿了顿之后，霍采薇柔声劝说。
“小尘，听话，跟我回家！爸妈在家等着你！”
苏尘语气坚定。
“我说过，我现在，不欠霍家了。”
“霍家，也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霍采薇挑眉，语气愠怒。
“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霍家，那是你的家！从小娇宠着你长大的家！”
“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爸妈那么疼你，你知道你这番话，如果被他们听到，他们会有多伤心吗？”
苏尘直勾勾的盯着霍采薇。
“你确定，他们，真的会伤心吗？”
口口声声说疼他，又为什么始终不肯来看他一眼？
单单是清醒后，就已经过去了五天。
苏尘却从未见过霍父霍母一眼。
他也想不通，既然毫不在意，又为什么要接他回霍家？
瞬间，霍采薇眉头紧蹙，拔高了声音。
“苏尘，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还如此不懂事？”
“没错，爸妈确实没来看你！可这还不是因为，你捅伤了小煊，让他们心怀愧疚，想多照顾小煊一些？”
“你犯了错，不知悔改罢了，现在还记恨上了爸妈？”
苏尘苦笑摇头，没再继续开口。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这个家，他不会再回去了。
霍采薇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
“小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算了，我也不瞒着你。秦冰云已经决定跟你离婚，最近正在拟定离婚协议。”
“而且，她今天在陪小煊，不可能来接你。”
“除了霍家，你根本无处可去。”
苏尘轻声道：“难怪，原来你是为了给霍煊创造机会，才要接我回霍家。”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回去打扰他们。”
霍采薇脸色一僵。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苏尘反问了一句：“难道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