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氏到家拜访，脸上露出来一股子戒备而且客气的笑容时，苏裳就明白她的来意了。
什么来看故人，不过来试探自己心意而已。
她不曾辜负宋启瑞，宋启瑞也没有辜负她。两个人都是受害者。
她笑了笑：“伯母，我无意婚姻，第一次姻缘失败，立志不二嫁。”
周氏面露喜色，和身后的那个年轻女郎交流了一下眼神，“苏裳，你不要责怪我说话这么直。只是宋启瑞这个不孝子，为了你当众忤逆我。他说非你不娶。你也知道，你头婚的沈大人何等地位，是当朝权贵，京城谁人不知。如果宋启瑞娶了你，那么我们宋家在京城还怎么见人？”
苏裳面无表情：“我已经和宋大人说过我的意思，宋大人的婚事轮不到我来胡言乱语。伯母有些多虑了。”
她已经露出来不悦的意思，周氏也听明白了。
苏裳是弃妇，而且苏裳的父亲入狱，苏家沦为笑柄。这种女子连进宋家做妾做通房丫头的命都没有。
周氏放心了，但是她并不想让苏裳厌恶自己：“苏裳，宋启瑞过于耿直，很多时候钻牛角尖，想不明白，看不通透。你们本来好好的婚事，奈何天不作美，就此成为路人。不过你这小日子过得舒心畅快，宋启瑞的前程也还不错，在黄县政绩斐然获圣上青眼，叫他来管理荷山县与鄄城县，将来前景一片光明。看着你们俩各自安好，我这个老婆子也就安心了。”
周氏拿出来一包银子：“一点儿小意思。你收好，看你瘦的，以后不要不舍得吃喝，人生苦短，不要勉强自己。”
苏裳淡然而笑，“多谢您。宋大人挣钱不容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银子还请收回。”
她站起来把银子放到周氏手里：“我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
这就是赶人了。
周氏心中不悦，然而目的已经达成，她也不耐烦在这里和这个差点儿成为自己儿媳的弃妇浪费口水，于是站起来：“那好，苏裳，咱们周苏两家有这么一层关系，原本应该亲上加亲，但是宋启瑞单身，还是官员，你呢，也是单身女子，你们都要注意，私底下不要多接触的好。”
苏裳一笑，不过笑意很冷：“多谢您提点。不过，宋大人自己有腿有脚，倘若伯母能管住宋大人，那么我还要感谢您老人家的仁慈。”
周氏气得脸色有些发红，却又不便发火：“那好，来了也有半天，我们就回去了。”
苏裳送二人出了大门，“您二位走好。”
马车粼粼而去，小玉气得怒骂：“这个老不死的说话这么气人。宋大人是什么好东西吗？宋大人比得上沈大人的官威吗？哼，来这儿示威来了，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我们家是积善人家，是大善人，是皇上亲自写的匾额。你家有么？”
刚才周氏说的那些话，她可是听明白了。什么狗屁的宋启瑞，连自己老娘都管不了。将来如果姑娘嫁过去，难免这老东西的气。
苏裳笑道：“人家自说人家的，难道咱们还能堵住人家的嘴。咱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比说什么都强。”
当在洛城第一次见到宋启瑞的时候，她蠢心萌动，还曾做过几多不切实际的美梦。如今也看明白了。
宋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周氏能主动找过来，说明她无法容忍自己亲近宋启瑞，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姑娘对宋启瑞虎视眈眈，又是一个卢菲。
所以，宋家和沈家有什么区别？
都是火坑。
宋启瑞曾经是她的美梦，如今美梦破灭，日子还得接着过下去。苏裳摇了摇头：“走，去温室干活去。”
雷冲骑马过来：“姑娘，京城来信了。”
苏裳大喜。
沈怀成说过，如果有好友赵思蓉的下落，他第一时间给自己写信。
果然是沈怀成写来的信。
第一句话就写：“我已和离。”
第二句话写：“如今我是自由身。”
苏裳的心砰砰直跳，马上盖住信纸。
她的脸都是热的。
苏裳，不要动心，守住你的底限。
苏裳深吸一口气，翻开信纸看下去。
赵思蓉四年前就嫁了人，婆家就在京城，夫君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吏，是户部的书记官，如今小日子过得和美，女儿杨敏都三岁了。
她父亲是赵时庚远得不能再远的旁支亲戚，官途没受到啥影响。
看到这儿，苏裳放心了。
她畅想着将来有时间进京去看赵思蓉。
沈怀成还写了苏昂的事，说他叫小唐去白鹿书院看苏昂，那小子又长高了云云。
一切顺遂，苏裳心满意足。
没几日牛老板带着牛南山到了，他们带了不少洛城的土特产过来，拉了满满的一车子。牛老板见了苏裳哈哈大笑：“苏老板竟然在荷山县发展，三年不见，种花技艺一定更加深厚。”
牛南山见了苏裳照例不敢抬头，只敢偷眼看苏裳。
她很美，比从前还要好看。
荷山县的富人不如洛城富人多，故而苏裳前段时间给牛老板写信，说她培育了不少绿牡丹，就等过年的时候卖个好价钱。她有意叫牛老板低价拉走所有绿牡丹，这样她就不需要拉着绿牡丹去荷山县城推销。
今年事情有些多，她不想节外生枝，不如直接拿钱到手了事。
牛老板和牛南山进了温室，两个人都被这温室的规模给惊了一下。
面积不小，而且利用充分。
从上到下，直接搭建了三层木架子，每一层都放着各种花盆。最下面是绿牡丹，绿菊花，第二层是小盆的水仙花，一簇簇的特别精神。
那最上面的那一层，竟然是蔬菜，什么白菜、蒜苗、菠菜等等夏天才能吃到的绿叶菜。
牛老板叹为观止：“苏老板，你这个好。你脑瓜子真好使。”
他看了看身边吭哧吭哧不敢说话的牛南山，“南山，还不跟苏老板讨教一下经验。你不是说要学着种花吗？”
牛南山脸红色跟布料一样，“嗯，嗯。”
他今年也有二十岁了，个子高高大大的，又很健硕，蔡二娘和小玉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蔡二娘把小玉拉到一边：“小玉，你说这个牛南山咋样？我看着倒也憨厚老实。”
小玉也微微点头：“这种老实相，应该不会欺负人。不过，还得看看他娘啥样才行。如果又是那种老不死的东西，牛南山就是再老实都不能要。”
她可是被卢氏和周氏给吓怕了。
一个女人幸不幸福，不仅要看男人，还要看男人的娘。
蔡二娘听了小玉的话，“我见过多少夫妻恩爱，却被老子娘给破坏掉姻缘。等着，我且去问牛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