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扯开两个孩子：“你们两个够了，无法无天。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小混蛋。都给我滚出去。”
沈溪不干，期期艾艾地看着那个瓷娃娃。
沈怀成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瓷娃娃：“说，怎么回事？”
他嗓音带着天然的冰，和大病初愈后的哑，巍然坐在光影里，还穿着一身黑袍，审案子一样。
沈溪吓得简直要哭起来，缩在沈怀清身边：“二叔，这是二婶的瓷娃娃。那日，我在门口玩，有匠人送这个过来，说二婶送过去让他们修的，结果等了一年多都没去拿，所以特意送来的。”
“二叔，二婶还欠了人家银子呢。”
沈怀成依旧捏着那个瓷娃娃：“好，这个瓷娃娃就给二叔了。”
他掏出来个小小的金元宝给沈溪：“拿去玩。”
沈溪破涕为笑：“谢谢二叔。”
沈太初更加不干了：“二叔，我呢？我也要。”
沈怀成也给了他一个金元宝，两个孩子这才拉着手走了。
卢氏盯着沈怀成的脸色，问：“老二，你要这个干啥？不过一个弃妇的东西而已，也不嫌晦气？来人，把这个东西拿去丢掉。”
沈怀成脸色阴沉：“来人。”
小唐进来，拱手而立：“大人。”
沈怀成说：“把那些人都带过来。”
小唐：“是，大人。”
沈怀成说：“去，把大夫人和小姐叫来。”
丫头应了一声，跟着小唐出门。
沈怀清和卢氏对视一眼，都紧张起来。
不容他们多想，外头的院子已经被沈怀成的侍卫围起来。这些侍卫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跨腿而立，一个个都跟高塔一样。
整个明霞院，只许进，不许出。
邹雪莲进来的时候，被这个架势给吓了一跳，沈明珠也给吓住。
在沈家，真正可怕的人，是沈怀成。
“二哥，怎么啦？”
邹雪莲不敢吭声，只问：“母亲，这是怎么啦？大过年的，二弟要干什么？”
卢氏摇头：“我也不知。”
说话间小唐进来回话：“大人，人都带来了。”
沈怀成一挥手，斩钉截铁：“打。”
“是，大人。”
众人就听到院子里头叽叽歪歪一通叫唤，随后是噼里啪啦打板子的声音。先打家丁和护卫。那些家丁被脱了裤子，屁股被沈怀成的侍卫打得啪啪作响。
“老夫人，老夫人，小人没犯事，干嘛打小人？”
“老夫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一心为了沈家，老夫人为何要打小人啊？”
“老夫人，小人在沈家二十年，老夫人竟然狠心打小人？老夫人，救命啊，老夫人救命。”
不一会儿，院子里头的血腥味儿传到了厅堂内，卢氏几乎要吐了。
她用手帕捂住口鼻：“老二，你这是为何？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沈怀清也着急：“老二，你这是干什么？你好歹说句话。你这是干什么？”
邹雪莲也跟着劝：“二弟，这些下人原本也该打。不给他们立立规矩，他们都怠慢了。不过这就要过年，有什么事，年后再说？”
沈怀成捏紧那个瓷娃娃，对她说：“大嫂，你是我大嫂，我敬重你。我问你一句，苏氏在沈府时，你可给过她月银？”
他那双眼睛幽暗地看着邹雪莲，并不凌厉，然而黑黝黝的吓人，仿佛里头有吃人的毒蛇，只要邹雪莲一句不慎，就会被咬一口。
这一句话说出来，卢氏、沈明珠和沈怀清都愣住。三人都不敢说话，盯着邹雪莲。
沈家向来是邹雪莲在管，既然沈怀成问了出来，那就是证据确凿，邹雪莲没给苏氏月例银子。
卢氏脸色特别难看。
知道这个大儿媳妇贪心，然而苏氏的月例银子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就这点儿银子，她都能看得上？
这心得有多黑？
沈怀清的脸色也突然变了：“你，雪莲，你是不是忘了？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忘了？”
沈明珠眨了眨眼睛，这个大嫂管家很严，怎么会忘？她也只有月例银子，平时想吃个小吃，想买个首饰，都公家是不会出钱的，得从自己小金库里头出，所以她虽是大家小姐，然而手头很紧巴。
当初卢菲还在沈家的时候，经常拿她的银子贴补自己，所以自己才和她关系那么好。
她还说大嫂一定贪了沈家的银子。
当时她还不信，还替大嫂解释。
原来都是真的！
众目睽睽之下，邹雪莲吓得心惊：“二弟，她都走了，你还来问这个？难道，她……私底下告诉你的？”
沈怀成淡漠地说道：“大嫂，你还来试探我？”
邹雪莲摇头：“二弟，我给她了。我都给她了。她胡说八道的，她乱讲的。”
反正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苏裳身上。
沈怀成一招手，小唐送进来一本账册。
那账册是蓝色的封面，黑色的大字。
邹雪莲脸色一下变白了。
这账册是她亲自写的，里头都是她的私账，详细记录了她在沈家何时因何事何人进了账，进了多少，存在何处。
“二弟，二弟，你……”
沈怀成轻轻敲了敲账册：“二嫂，还用我说么？”
沈怀清抓过去账本一看，脸色铁青，怒道：“邹雪莲，好啊，你竟然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你竟然……”
他一巴掌甩过去，打得邹雪莲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想哭都不敢哭。她捂住脸颊，泪眼汪汪地看着沈怀清：“夫君，我知道错了，我知错了。”
卢氏问：“她贪了多少？”
沈怀成淡淡说道：“不过两万。”
卢氏差点没咬到舌尖：“什么，两万？邹氏，你想死？”
她指着邹雪莲就要开骂，沈怀成拦住她：“母亲，叫大嫂把这些银子交回来也就是了。”
邹雪莲仿佛看到了希望：“嗯，母亲，二弟，我这就交回来，一定交回来。”
两万两银子，她在外头放了高利贷，已经收回了好几百两，她大赚。挨骂怕什么，面子有钱重要？
沈怀成说道：“母亲，自从我从官以来，就是我的俸禄养家。这么多年了，我也得存一些私房银子。所以，从今日起，我的俸禄就不交了。我名下铺子的收入，也都放在我私账上吧。”
他这话一出，卢氏、沈明珠和沈怀清、邹雪莲都大惊。
沈怀成的俸禄不多，一年不过一百多两而已。然而铺子多，皇上赏赐给他的铺子都是京城好地段的商铺，面积又大，一年租金的收入都有一两万银子。这是沈家保持风光的最重要来源。如今沈怀成一句话就要收走，让他们喝西北风啊？
卢氏不同意：“老二，你怎么说一出是一出？你怎么回事？”
沈怀成喝了口茶水：“母亲，我是老二，家里还有大哥，一直让我养家，外头对大哥的风评可不太好。为了大哥着想，接下来就让大哥养家吧。”
沈怀清结结巴巴地说：“自然该我来养家。可，可，怀成啊，我的俸禄你也知道，一个月也就那么一点儿，还没什么铺面，怎么养家。这个家，还得你来养着才行。你是沈家的一家之主。”
沈怀成突然冷笑，站起来看着院子里低声呻吟的家仆：“是么，我是一家之主？我是一家之主，我的妻子被你们欺负，被推搡得小产？”
“我是一家之主，她就是沈家的当家主母，你们怎么敢害她小产？怎么敢在她小产之后，还休了她？还敢在休了她之后，欺瞒于我，不让我知道事情真相？”
“母亲，大哥，大嫂，妹妹，我沈怀成往日对你们一腔赤诚，但是，你们就这么对待我的妻子？”
卢氏瞠目结舌，不敢说话。
邹雪莲瘫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沈怀清满脸羞愧，只垂着脑袋看鞋尖。
沈明珠捏紧了手帕，咬着牙不敢吭声。
这当口，谁开口谁就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