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风并不在前面,那就在队伍中间的马车之中。
她将车帘掀出一道细缝,果然远远看见中间有辆马车,车前坐着的正是陈兴。
她心慌得不行,赶忙放下车帘,双手交叠在膝前无意识地握紧。
“熟悉谈不上,之前同朝为官倒是认识。”
田子聪似是发现了她的反常,“江兄弟,你认识顾大人?”
“不!我不认识!”霜月连忙摇摇头。
“不认识就好,我与此人没什么交往,偶然听人说这人表面清风朗月,实则……”
“实则什么?”霜月来了兴趣。
“阴险狡诈,不是善类!不过是道听途说,背后议论别人实乃君子所为,江兄弟就当没听见。”
“无妨,况且并不是大人所言!”霜月笑道。
别人说的没错,她就能证明,他顾玄风的确如传言一般。
他们的马车停在街道一旁,车队走后,街道上才一切如初。
霜月这时候心神才堪堪稳了下来。
“江兄弟,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可是不舒服?”
她摆摆手,“大人,无事!”
“还有一事,江兄弟一定要谨记!”田子聪一双眼认真地看过她。
霜月正色道:“大人请讲。”
“我身份特殊,你遇见我之事,不要向任何一个人提起,切记切记!”
霜月欣然应了。
这一路有良田,有荒野,也有溪流。
霜月在车里颠得头晕脑胀,早就想着下来透会气儿。
她掀开车帘,看见路过的还有三三两两的农妇,肩扛着农具边走边聊天,霜月见有人朝这边看来,立马放下了帘子。
马车在城门外约五里地的城郊处停了下来。
“江兄弟,到了!”
“此地一别,他日不知如何相见?”田子聪叹了一声。
“大人,往后我该怎么找你?”
田子聪舒展了神色,“找京城普渡寺的方主持便能找到我。”
霜月有些纳闷也没仔细问,点头应了,和田子聪拜别后就下了马车。
郊外人烟罕至,长长的一条小道旁皆是灌木杂草,她往前走了小半里路已是头晕眼花,胸口如火中烧,终于是忍不住歇了下来。
她的体力已大不如前,本不该再这样长途跋涉。
可她无路可走,顾玄风就在在莫州,若再不加紧些,被顾玄风捉住后后果不堪设想。
她望着挂在半空的日头,眼皮跳得更快了,心里更没了底。
不敢多耽误,她起了身又开始了上路,可很快她发现了什么。
这沿路粗点的树干上不知道皆覆上了什么,风儿吹得其哗啦啦作响。
她走近去看,才发现张贴的竟都是通缉她的文书,画得正是她现在着男装的模样!男装旁还有一张女装图。
霜月呼吸急促,一瞬间都呆住了。
那画像画得活灵活现,一眼就能认出是她,
顾玄风前日还在涌江以西,不到一晚上已经让人画了这样多的画像,可见是多么急切地想捉住她。
如今官府联合通缉,顾玄风已然知晓她要去往宁州,沿途城镇只怕都有画像,这茫茫一方天地,已是步上了天罗地网,她插翅难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百两对于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无法企及,足以让人不顾一切。
这青天白日下,霜月觉得自己已是无处藏身。
她胡乱想着,脚步却一直不敢停歇。
大路只怕是不能再走,若是有人来一眼就能认出她。
思索了片刻,她已决然不走大路,可看这道路两边灌木丛布满荆棘,心中望而生怯。
眼看对面已经走来了一人,再不容她细想,领着包袱已经大步跨过杂草灌木中。
可好巧不巧,“刺啦”一声,手上的包袱被一颗满是硬刺的荆棘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包袱中的黛青色的襦裙漏了半截在外面,连着一起掉下来的,还有那根观音木雕。
就在她准备去捡时,一只手伸过来快速地捡过了木雕。
霜月的视线顺着那只手视线落到面前的人身上。
是一个穿着灰白色道袍的陌生年轻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一副散修道士的打扮,男子头顶以一木簪束着发冠,瘦瘦的,一双眼睛看过来时透着狡黠的笑意。
见那人将那观音木雕放在手上来回查看,霜月开了口,“这是我的!”
那男子望着霜月,咧嘴一笑,“是你的!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霜月有些发怔,明白了他是想将木雕据为己有,气愤道:“明明是我的!你还我!”
那男子还在仔细端详那木雕,压根不理会她,见她来抢,早就将木雕放在身后藏起来。
“你一个道士!怎么还耍起了无赖?大白天抢人东西?”霜月质问道。
“这木雕放你那是个祸害!倒不如放我这儿!我给你保管!”
霜月哪里听他胡诌,还要准备过去他身后去夺。
那小道士就是不给她,回过身子一把抓过了霜月的手腕,在她耳边低语道:“姑娘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
霜月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小道士给她使了使眼色,霜月回过头看几个农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后。
她们有的手里拿着锄头,有的手上拿着铁锹,有的拿着箩筐,一人举过箩筐,几人趁势已经将她包围了。
这几人不就是刚刚她在途中见着的那几人吗?
霜月心中一惊,再无心与那小道士纠缠,一把抓起掉落在地的衣裳抱起包袱赶紧撒腿就跑!
几人气喘吁吁,看样子像是跑过来的,定是在刚才的马车上已经认出了她来。
为首的一个胖妇人叫嚣道:“大家一起把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给我抓起来,二百两我们姐妹一起分了!”
霜月心头狂跳,拼了命地想往前跑,可是她脚上似灌了铅,没跑几步,已是头晕目眩再也跑不动了。
很快,小腿肚传来一阵生疼,后面有人用锄头袭击了她的小腿肚,霜月疼得一下跪倒在地。
就是这一跪,她被几个妇人牢牢捉住。
“二百两终于到手了!想不到这个逃奴竟然是被我们几个人捉住了!”
几个妇人皆是膀大腰圆,一身蛮力,下手也重,将霜月死死按在地上。
霜月一侧脸贴在地上,激动地挣扎喊道:“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逃奴!”
那胖妇人笑道:“你是当我们眼瞎呢!这一路的画像画着的可不就是你吗?你说不是也不要紧,等喊来官兵,就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了?”
说完又对余下几人道:“赶紧去一个人到县衙报信,就说那个大官要的逃奴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