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感觉透不上气。

    她死死扶住炕几的边沿,手指捏得发白。

    “大嫂,不出这口气,你余生心安吗?”骆宥问她,“反正我一想到白玉麟与我娘全身而退,她回了余杭说不定又有生机,我便觉得此生都睡不安稳。”

    又道,“哪怕我再努力,将来她找回来,也要分一杯羹。凭什么?她都这样欺负我们家的人。

    大嫂,我大姐姐怕下地狱,我不怕。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做件事,咱们把这口气出了?”

    温氏猛然抬眸,看向骆宥。

    “我是孩子,你是柔弱媳妇,咱们俩可以联手。大姐姐三朝回门,是个下手的好日子。”骆宥说。

    温氏停止了颤抖。

    她那双柔顺的眸,淬上了寒光:“你想要我怎么做?”

    春寒料峭,夜风亦有几分冷,从刚冒出新叶的树梢吹过,宛如一声呜咽。

    骆宥慢悠悠回了自己的院子。

    琼华如霜,将他的影子拖得斜长。他看向自己的手,渡了层月光,骨骼已经有了形状,他快要变成大人了。

    迫切想要长大。

    想要这双手沾满血,从此令人敬畏,谁都不敢打他亲人的主意。

    一瞬间,骆宥的眸子比霜还冷。

    翌日,骆宁大婚。

    她寅时初被叫起来,用了一碗燕窝粥,就开始梳妆。

    喜娘是寿成宫的冯嬷嬷。

    给她梳妆的,则是何嬷嬷跟秋兰。

    亲王妃大婚,要着命妇朝服,极其繁琐沉重。

    头饰才上了几样,骆宁就感觉脖子疼。

    她瞥了眼,发现至少还有一半没上头,心里哀嚎一声。

    她尚未哀嚎完,小丫鬟又捧进来一个盒子,秋兰叫她放在旁边。

    竟还有!

    骆宁很认命闭了闭眼。

    “大小姐,您不舒服吗?”秋兰问。

    骆宁:“首饰太多了。”

    “的确。”秋兰笑道,“您不舒服的话,叫秋华进来,您靠着她,别把头饰弄乱就行。”

    骆宁:“我还能撑。”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想起她做鬼的时候,见过封后大典。

    那场盛典,极其奢华;而后是祭天。

    郑皇后的头饰,堆起来比她头还要高,需得维持至少两个时辰。她仪态端庄,风姿绰约。

    骆宁再看镜中自己,便觉得还行,她的头饰并没有封后大典郑皇后戴的多。

    天快要亮的时候,骆宁的头饰才戴好。

    她不能动,一动脑壳都疼。

    有亲朋来送嫁。

    白氏竟然也来了。

    她由温氏搀扶着,形容憔悴,快要瘦成了骷髅架子。

    宾客们看到她,无不惊讶。

    也不知温氏怎么说动了白氏,白氏竟对着骆宁笑了笑:“阿宁,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

    “娘,您还在病中,好好躺着。别叫女儿担心。”骆宁道。

    白氏:“我看你一眼。出嫁了,就不在娘跟前了。”

    说着,抹了一滴泪。

    骆宁心里发颤,面上做出凄容。她想哭,没哭出来。

    “娘,先回去吧。您身体不好,别叫妹妹担心。”温氏笑道。

    她搀扶着白氏又走了。

    快要到吉时,都没有闹幺蛾子。

    祖母和二婶、三婶也来了,骆宁陪着哭了一回。这次是真的掉了眼泪。

    转眼,到了吉时,雍王亲迎的仪仗队到了镇南侯府门口。

    骆宥背姐姐出嫁。

    “……娘是怎么回事?”骆宁问,“她怎么来了?”

    骆宥:“大嫂说服了她。她总要露面的,免得旁人以为她死了,咱们隐瞒消息。对你不利。”

    “怎么说服的?”

    骆宥:“回头你问问大嫂。”

    骆宁:“……”

    骆宁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外头情景。

    耳边是宾客说话声、鞭炮声,震得她耳骨嗡嗡作响。

    她脑海里有个念头:“亲王大婚,他会来迎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