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舌尖辛涩。
“是。”他道。
骆宁:“阿宥,世子要回去了,送客吧。”
骆宥片刻从里间走出来。
他身量未足,可举手投足已经有了大人气派:“世子,请吧。”
送裴应出门,骆宥默不作声。
很多事,骆宁不会跟他讲,可他不是傻子。
姐姐才出事的,还差点旧疾复发。
走到大门口,门匾阴影下,寒风骤起。
“裴世子,骆家很好欺负吗?”骆宥倏然开了口。
比起半年前,他嗓音清亮了很多。男孩子的换声期慢慢度过,他身量长了、嗓音也响了。
裴应被问得语塞。
“朝廷拿你们没办法,我姐姐只能忍气吞声。可这笔账,我记着。”骆宥道,“我不会一直任由你们这些人欺负。”
他转身,阔步回去了。
骆宥一肚子怒气,脚步很快。可到了外书房,他的脾气就敛住了。
骆宁还在喝茶。
一杯热茶,茶汤香而暖。她说了好些话,打算喝完再走。
“……不高兴?”她看弟弟。
骆宥:“没有。”
沉默。
骆宁不惯孩子。高兴就说,不说自己憋着。
她继续喝茶。
骆宥看着自己的脚尖:“大姐姐,我们会发达吗?”
“怎么发达?”
“像崔氏、郑氏那样。”
“很难。”骆宁说。
且不说一个门阀的发展,需要极大运气,单说雍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削门阀。
骆宁做鬼的日子,盛京城里有权势滔天的重臣,可无人越过皇权。
不能举荐官员、压不住皇权,就没资格叫门阀。
如今这些门阀的好日子,再也没有。
世道必然,谁也更改不了,不是努力就可以。
“山再高,努力也能攀上去。”骆宥不服气。
少年总有登天志。
有志向很好,会努力上进,会振兴门庭。将来骆宁离开,去做她的郡主了,骆宥也可以庇护这一门上上下下。
“我信你。”骆宁笑道。
她喝完了茶,走到弟弟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攀登要专注。要是心里存了太多的愤怒,就无法专心了。”
骆宥到底还小,尚未成熟,骆宁希望自己可以时刻提点他。
他一定会争气的,他是个聪明孩子。
骆宥似打了个激灵。
“是。”他慎重道,“我记住了,大姐姐。”
骆宁欣慰点点头。
骆宥还问她:“万佛寺的事,就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会,可也不急于一时。阿宥,我如今只等出嫁。我做了雍王妃,你、侯府这些人都有了真正依傍。到那时候,咱们再考虑后话。
朝廷给一个人判了罪,也要拖到秋后才问斩。你看,哪怕是朝廷,都不急于求成。阿宥,咱们没有父辈教导,你学学律法吧。”骆宁说。
繁琐的律令,读起来极其乏味,需要很大耐心,也许可以戒了少年人的急躁。
骆宁拿着笛子,回到了文绮院。
她不擅长吹笛,可还是放在唇边,妄图吹响它。
心头潮潮的,说不清什么情绪。
她独坐良久。
骆宁重新打了一根络子,黑色配金线。她的活细致,做到了半夜,把紫竹笛上的旧络子换下来。
忙好了,骆宁将它放在锦盒里,藏在自己箱笼的底层。
一番忙碌,已是深夜,眼皮累得要打架了,再也没有胡思乱想,沉沉睡去。
过了两日,太后又派魏公公来看骆宁,送了好些补品;还有御药房的一些补药。
另有一个箱笼,里面装了两件长袄、两件斗篷。
“天气冷,太后叫王妃多穿一些。燕窝日日要吃,底下做事的人不可偷懒。”魏公公道。
又说,“太后娘娘还说,天气冷,王妃不必折腾进宫请安,她老人家时常派人来看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