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拼死保住她的羊毛坊掌柜,只是单纯的为了救下她吗
并不是。
只是在这一件事上,掌柜的跟这个丫头的利益有了共同点。
当这个丫头活下来之后,二人之间的共同利益,也会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唯一深爱她的男人也因意外离世,这个丫头将来的路,无论如何都是肉眼可见的步履维艰。
任以虚长叹了口气道:“老爷子您可以试着把这个丫头送到栾彬那边,等这丫头到了那边,之后或许日子会好过一些”
无论如何,直立猿终究是一种群居动物。
能帮上这个丫头的办法,就是将其尽可能的送到“同类”的身边。
悲剧已然发生,这其实都不是任以虚或者其他任何人能够决定的。
在朱标回到军机房之后不久,锦衣卫的毛骧便前来汇报了。
“卑职参见殿下。”
“上前答话吧。”
朱标兀自走到了一旁的书案旁,旋即便展开了面前的秘奏,既然这件事情需要栾彬配合,朱标总得先去看看,栾彬这会大概在哪个位置。
虽然名义上栾彬领了一个郡守的职,但是实际上的栾彬办的差事,跟那些买卖人没什么区别。
“殿下,已经查清楚那羊毛坊了。”毛骧的声音中明显有些激动。
朱标道丝毫不以为意,随手放下手中的奏章,抬头问道:“那掌柜的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卑职已然探明,那掌柜的之前收了一大笔的定金,再做一批急单,这是这家羊毛坊开拓高丽市场的第一单,之前已经投入了相当大的一笔银子。”
“而李氏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的事,李氏被家里人带回去之后,羊毛坊当即便有十几名女工要回家。”
“剩下的女工也基本上都接到了,家里的最后通牒。”
“这掌柜的这才铁了心,要跟李家人斗到底,说到底,就是为了留住这些女工。”
“城内其他羊毛坊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那些掌柜们都担心,这李氏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被浸了猪笼之后,担心自己找不到足够的长工。”
“现在城内的各处买卖,都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会少一个人,损失都是一大笔的银子。”
“加之这些羊毛坊的掌柜,基本上又是在各大票号借的银子做生意,这一单出了事,他们的身家性命恐怕也就完了,这才有了近日来的这些事情。”
毛骧原本以为自己说完之后,朱标会特别惊愕。
别说是朱标了,连毛骧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都不由的惊愕不已。
这些日子,光锦衣卫就有不少人辞了官回家做生意去了。
谁能想到,这些平日里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商贾们,背地里却都是这样一副模样。
手上的银子多,每天花出去的银子也多,就是没多少银子是他们自己的!
毛骧不由得庆幸,幸亏自己没脑子一热,辞了官回家跟着这帮憨憨去做生意
不过万万没想到自己说完之后,朱标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会这么发展一般。
“那现在那掌柜的跟李氏族里的人,正在做什么”
毛骧赶忙道:“李氏的族人还在城外叫嚣,甚至要去这羊毛坊掌柜的祖籍去闹事。”
朱标的眉头一皱,旋即便说道:“这是大事,不能由着他们胡闹。”
毛骧忍不住笑道:“殿下放心,卑职查过了,那掌柜的族人都在哈密卫,这李氏的娘家人就是走断了腿也过不去”
听到这里朱标才稍稍放下了心。
“那羊毛坊的掌柜呢他就什么都不做了”
毛骧眉头紧皱,而后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听说那个羊毛坊的掌柜,现在正跟城里的几个掌柜,正在凑银子呢。”
“凑银子作甚”
“往各大报刊上登文,无外乎就是骂两句城外的那些百姓呗”
朱标的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显然事情不可能像毛骧说的那般简单。
那些商贾们仅仅只是花钱凑银子骂两句过过嘴瘾吗
这是“钱”要对这些年轻人的意识形态做改造了,救下这个李氏,不过是一个标杆罢了。
更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都看到这个标杆,而这些报刊就是最好的工具!
随着大明社学的变法以及拼音的推广,在大明这些后生晚辈之中,识字率已然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换句话说,这些报刊会精准无比的传达到那些年轻人的手里。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大明现在还有着太多的潜力需要释放,让他们吵一吵倒还不错。
想到这里,朱标旋即便抬笔挥毫,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厚厚的书信。
待朱标写完之后,旋即便将这封信交给了面前的毛骧。
“找人将此信面呈苏郡守。”
“卑职领命!”
毛骧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缓步离开了军机房。
而在金陵城中,全城的百姓正在展开着热议。
那就是“孝”为何物,“礼”为何物。
在以前这些话,可都不是寻常人可以谈及的事情。
但是在李氏这么一遭搞下来之后,整个金陵的大街小巷便充斥起了一股思潮,所有人都在商量着,什么才叫孝。
换句话说,孝而不顺,是否算孝
当城内的那些儒生看到这天的报刊之后,险些一口老血呛死。
纵然是对变法最为坦然的刘三吾、茹太素等人都坐不住了。
茹太素更是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报纸撕的粉碎。
“礼崩乐坏,这不就是礼崩乐坏吗”
“现在连藏都不藏着了,奔着自己的爹娘来了!”
刘三吾则是拿着报纸,气呼呼的朝着都察院衙门跑去。
还没等进门,便听到都察院内已然是乱做了一团。
年轻的御史有几个人,也已然站在了这些报刊的那一边。
都察院的这些御史登时便坐不住了。
“刘部堂,您总算是来了!”
“下官早就听说了,我大明朝中便有奸佞,但我等一直未曾察觉,现如今,这些奸佞已然自己跳出来了!”
“一个是黄禀!”
“还有吴敬正!”
“你等莫以为本官不知道,昨日你二人便跟那报刊编纂,在秦淮河畔勾栏听曲,你们二人身上的脂粉味儿,还未散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