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将军府,往远处看,屋檐,长街,红灯笼和青石板都覆上了层薄薄的雪绒。

    青黛一脚踩上雪地,身后男人的动作还隐隐有些僵硬,只一味将她抓得很紧。

    她蓦然回头,容狰漆黑的眼珠沉沉发懵,慌慌张张对上她的视线。

    “郡主…”

    青黛攥着他,继续往前走。

    耳畔是各家各户热热闹闹的团圆声,青黛启唇,“你想好了吗,就这么跟着我走?”

    她的手掌轻轻松开了一点力道。

    毕竟容狰已成了手握重兵的一国之君,若他和北琅郡主在一起,南煜上下又会怎么看待他这位曾经长久居于人下的帝王。

    如果…容狰想风风光光做他的帝王,他就该回他的南煜,然后永远割舍掉北琅这段为质的过去。

    他做他的南煜帝,而她做她的北琅君。

    似是感受到了青黛的未尽之言,两人交握的手一晃,男人轻笑,带点冷意。

    容狰心口闷痛,气恼得四肢百骸的血到处乱冲,“郡主,你不可以这么狠心。”

    一时飞雪作乱,青黛不避风雪,仰头静静看他。

    “…”容狰霎时就心软了,所有的恼与怨化为更大胆的爱。他单手横抱起青黛,用拇指拭去她脸颊边的雪水,“是我没说清楚,才让郡主生出了别的心思。”

    “我要争的,从来就不是皇帝之位。”

    “我只想要一个能让郡主安心,无后顾之忧的南煜。”

    容狰轻笑,他替青黛盖上裘帽,垂眼看她,“黛儿,我何时不跟着你走了?”

    冷宫,被贬,回宫,到如今。

    听容狰骤然唤了她的小名,青黛压下脸埋入裘帽中,“我明白。我只是…”

    “你不想拘着我。”容狰说,“可我在进入北琅的那一刻起,就是你的人了。”

    “黛,你抬头看看。”

    青黛仰起脸。

    容狰一指勾下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麒麟刺青,“这就是印记。”

    那刺青下方还有一道新增的狰狞刀伤,划得极深,几乎用了剖心般的力道。

    他深入龙潭虎穴,只为了一个人。

    对…是侍卫如何,是皇帝又如何,容狰唯一在意的,只是那个人。

    “做你的臣子,我心甘情愿。”

    青黛暗叹,她伸手捧住容狰的脸,忽然凑近,把吻落在他脸侧。

    她笑了,低声,“好。那就请南煜陛下屈尊入北琅后宫了。”

    温润暖香轻柔地缠上来,容狰梗着脖子,睨她,“只我一人?”

    青黛诧然,“你还想要几个?”

    容狰弯唇,“来一个,我杀一个。”

    雪势不见小,容狰的笑越发明亮,他低头,将吻印在青黛唇上。

    两人皆是蜻蜓点水的生涩,只笨拙地磕碰着。

    不知是谁先咬到了谁,两人对视一眼,而后一齐笑出声。

    “叮——任务达成进度100”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灵魂碎片1,积分2000。”

    “现有积分:23000积分。”

    毛子:你是否选择脱离这个世界?

    青黛叉腰:朕当然要留下做皇帝。

    毛子懒得理她。

    第二年,夏侯质子和容质子携带厚礼返回国家,四国新的和平协议落定。各国开放了贸易往来,联系逐渐密切。

    女帝姬重凌宣布退位,进为太上皇。她自愿前往圣灵祠清修,用余生为北琅祈福。

    同年冬,姬令夷郡主即位。

    长公主和二皇子各自封王,纳兰卫尉则升为大将军,担辅君镇国之责。

    南煜帝则备上了满满几册书聘礼,来求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朝廷上,北琅大臣和南煜使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吵了几天,也没能吵出南煜是来求娶皇后,还是上门入赘。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北琅文官面红耳赤,“放肆!放肆!你们南煜帝才该盖上红盖头,送入女帝寝殿!”

    “你混账!”南煜使臣骂道,“北琅女帝怎么不坐上红轿,随我等回南煜?按祖宗礼法,南煜皇后还得在凤殿坐床半日,再由宫中嬷嬷往床上撒金钱喜果,祈子祈福呢!”

    这些大臣表面上是争些婚典规矩,实际还是争一口气。

    青黛:“…”

    容狰:“…”

    绝不能让这群人搅和了他的事,容狰忍无可忍,“我…”愿意盖红盖头。

    青黛朝他摇头。

    这点小事,还是顺着南煜文官们的心思吵一会儿。否则他们心中对容狰难免会有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容狰眼不见为净,扭头继续忍耐。

    北琅文官吵累了,看向前头一言不发,寻常就很冷漠,如今更冷的纳兰大人,“纳兰大人,你说,这婚事…”

    “很难吗?”纳兰俭说,“再吵不出来,婚事作罢就是了。”

    容狰眯起眼。

    青黛轻笑,“嗯。那些总归是虚礼。”

    满朝百官瞬间噤声。

    他们虽都铆足劲想争个高下,但…

    北琅文官想:南煜帝自带一个国家的助力,除了他,哪去找这么好的正君!

    南煜使臣想:北琅女帝治国有道,还有本事把陛下收得服服帖帖,除了她,哪去找这么厉害的皇后!

    两方当即抛开虚礼,握手言和。

    青黛和容狰最终没有按任何一边的规矩来。几月后的一日,青黛快马加鞭赶去了曾经被贬黜流放的小村落。

    破落小村里焕然一新,到处挂满了红绸,所见的窗户和灯笼贴上了大红喜字。

    那手笔,还能看出是某人亲手剪的。

    这处空无一人,没有宾客,没有百姓。青黛循着记忆往草屋走,推门入内,里面更是挂满了长至垂地的红纱绸缎。

    她伸手一摸,果然是最名贵的锦缎。

    很简单粗暴的审美。

    一只手隔着红绸握住了青黛手腕,再接着将她紧紧扣入怀里。

    温热的吻隔着红绸落在青黛的额头、鼻尖和嘴唇,他们几日未见,男人低声,“黛。陛下。”

    “朕在。正君。”青黛笑着仰头躲,隔在两人之间的绸缎飘飘然坠地。容狰大跨一步,继续去吻她。

    呼吸骤然变急,他一手解掉束腕,掷到远处,再捧起青黛的脸。

    一对交颈厮磨的人,被翻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