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涵,跟我去新加坡吧。”
面对洛桑的话,纪凛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虽然在一开始。
她确实恨透了这个地方,每天都拼了命地想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
她失去了爱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叔叔。
所有的家人都一个个地离开了。
偏偏他们,全都不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她根本就不知道。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真正的家在哪里。
现在又能去哪里。
脑子真的好乱好乱。
但不管她的脑子乱成了什么样子。
却有一件事情,她非常清晰。
那就是——
她不想离开这里。
不想离开他。
她抬眸,忍下鼻头的酸涩。
抬眸看向洛桑,轻轻摇头。
“洛桑先生,谢谢你帮了我,但是……”
她顿了几秒,才说:“我不想离开这里。”
洛桑听到她的话,却忽然笑了,“你还要待在这里?”
纪凛凛没吱声。
洛桑问:“那你费那么大劲离开他的意义是什么?”
纪凛凛把手里的卡放在车里,低着头,她回答不了。
“洛桑先生,这是现在我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了。”
“密码是001201。”
说完,她推开了车门,“我先走了。”
正要下车,手腕却被洛桑一把拉住。
“纪凛凛。”
纪凛凛把手腕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回头看他。
“还有事吗?”
洛桑把她刚刚放在车里的卡重新塞进她的手里。
“既然是你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东西,那就自己留着。”
随后,又从扶手箱里拿了本便签和笔,在上面写了两行字。
写完后,他把那页便签纸撕下来,一并塞进她的手里。
“这是我新的联系方式。”
他看着她,目光炙热,
“如果以后,你改变主意了,可以联系我。”
纪凛凛捏着被塞进手里的便签,相当确信地说: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听到她这么说,洛桑没再多说什么了。
纪凛凛还是把手里的卡放在了他的车上。
下了车,头也没回地往前走了。
洛桑就坐在车里,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纪凛凛走着走着,又忽然想起,身上还拢着霍九霖的西装外套。
她茫然地把手伸进了西装的口袋里。
却好像在里面摸到了……
在圣彼得大教堂里,她亲手送给霍九霖的佛像吊坠。
那一刻。
她眼眶里忍了又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疯狂地涌了出来。
旭日东升,东方既白。
浅色的红霞缓缓浸染了天边的云层。
这漫长又痛苦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纪凛凛浑身无力地蹲在地上,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膝盖。
到最后,却原来,她什么都没有送出去。
朝阳的暖光照在了她单薄又瘦弱的脊背上。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橘光之下不断颤抖。
-
卡维拉庄园。
原本庄严气派的大厅被布置成了灵堂。
那些被从梵蒂冈的爆炸现场收集回来的碎块。
被霍九霖亲手,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棺木里。
他坐在棺木旁,一动不动地看着棺木里的那些碎块。
昨晚刚刚定制完成的钻戒,此刻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打开戒指盒,拿出了那枚男士钻戒,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这才又拿出里面那枚女士钻戒。
想亲手给她戴在手上。
可是,她已经没有手了。
他便把戒指轻轻放在棺木里。
外面又开始下起雨了。
簌簌风声绕在耳边。
霍九霖把那樽棺木抱得好紧好紧。
“凛凛,起风了,你冷吗?”
他对着棺木里的那些碎块说。
回应他的,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你身体那么弱,肯定会冷的。”
他自问自答。
几个胆小的仆从在后面候着。
被眼前的画面和自家先生的行为吓得瑟瑟发抖。
“朱莉。”
霍九霖喊来了朱莉。
朱莉也忍下心头的恐惧,故作镇定地上前:“先生。”
霍九霖说:“去给夫人拿两件衣服下来。”
朱莉点头:“是,先生。”
朱莉刚离开,索隆从外面进来,缓声汇报:
“先生,查到爆炸是谁放的了。”
霍九霖没抬头,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棺木上。
“说。”
索隆说:“是安东尼的心腹,之前夫人被绑去缅甸的事情,他也参与了。”
霍九霖听完,这才缓缓抬头。
原本黯然失色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阴沉又可怕。
“把人给我抓来,让他体验一番轮刑的滋味,再给他绑上炸弹。”
“我要让他,变成肉泥,血肉横飞。”
索隆点头后离开了:“是。”
霍九霖又回到了刚刚那般双目无神的模样。
-
罗马时间,早上八点。
霍九霖已经在纪凛凛的灵堂不眠不休地坐了整整三天。
三天来,他滴水未进。
索隆小心地走到他身边,轻声汇报:
“先生,l"s画廊将在今天上午十点正式对外展览。”
霍九霖并没有回应。
索隆看着先生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始揣测起他的心思:
“先生,要不,我跟画廊的负责人说一声,让他取消展览?”
“不用取消,”霍九霖忽然开了口,声色无波无澜,“展览如期举行。”
索隆应下了:“是,先生。”
“索隆。”
霍九霖轻轻转动无名指上的截指,吩咐他:
“去备车,我亲自开车,去参加展览。”
索隆听到他说要自己开车,有点不放心:“先生,您的腿伤。”
霍九霖睨着他,眼神并没有往日的狠戾,“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索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下去安排去了。
一个小时后。
霍九霖开着辆深蓝色的迈巴赫往l"s画廊的方向驶去。
画廊离庄园不算太远,没多久,深蓝色迈巴赫就停在了l"s画廊的门口。
画廊在一楼,四面墙是落地玻璃。
从外面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在画廊里参观的人不算多,但每个人脸上,好像都漾着笑。
他的凛凛没有了。
可里面的那些人,居然还笑得那么开心。
霍九霖缓缓抬起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松了松手腕上的袖扣。
将手背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
再抬眸,透过玻璃看向画廊里的人。
既然都在这里,那就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