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空间明明并不大,陆明绪却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回音。
来来回回,都在彰显着这座房子冷清到了极致。
不管他用多大的声音呐喊,他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细细密密的疼从心口的位置蔓延到四肢百骸。
陆明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掠夺了。
原本独属于他和言熹的小家,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什么摆设都没变,却让他产生了物是人非的苍凉感。
挂在客厅正中央墙上的婚纱照,陆明绪根本不敢去看,一直在极力避免视线落到那边。
他将筐里的衣服放进洗衣机中重新洗了一遍,又将所有的地方都打扫干净。
仿佛只要他把那些灰尘弄走了,他就能回到以前幸福的日子。
打扫完房子,陆明绪躺在主卧的大床上,怀中抱着言熹睡过的枕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满脑子都是第一次见到言熹的场景,再到和她相恋,分开,重逢,复又在一起。
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生怕他会忘记什么有关言熹的事。
想着想着,无边的孤寂和痛苦再次袭来。
陆明绪双臂收拢,将怀中的枕头抱紧。
枕头上还残留着妻子的发香。
闻着这个味道,陆明绪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似乎得到了片刻的安慰。
多日来紧绷的精神,在这一秒松懈了不少。
思绪渐渐走远,他就这么睡着了。
然而他没睡多久,就被楼下放鞭炮的声音吵醒。
陆明绪猛地睁开眼睛,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刺得他太阳穴涨着疼。
短暂的安宁被打扰,他不得不坐起来,将枕头放回原处。
他今天还得去扫墓。
陆明绪站在床头,俯身轻抚床头上二人相拥的照片。
“言熹,很快了,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他只能这么说,就当是给予自己一点安慰。
走到楼下,才发现原来放鞭炮,是因为这栋楼里有人在今天结婚。
楼道口碑堵得水泄不通。
身穿西装的新郎和后面一帮伴郎都等着上楼接新娘。
陆明绪看着这一幕,想到自己把言熹娶回来的那天。
没有热热闹闹,就连婚礼都很平淡。
如今想来,他更加心生亏欠。
“哎,兄弟。”新郎看见陆明绪在往外走,从后面的盘子中抓了一把糖递给他,“哥们我今天大喜日子,来来来,吃点喜糖,沾沾喜气。”
陆明绪本想拒绝,但新郎的笑容很真诚,他伸手接过来,“谢谢。”
新郎拍拍他的肩,让人给他让路。
陆明绪走到外面,低头凝视躺在手心里的喜糖,拆了一颗放进嘴里。
再甜的食物,此时放进他的嘴里,他只尝到了苦涩。
身后依然热闹非凡,陆明绪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人和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过。
巨大的差别对比让他难受至极,不禁加快脚步离开望梅苑。
赶往墓园的途中,陆明绪买了一束百合。
门口的保安看见他,笑意盈盈地迎上去,“祁先生,您又来啦。”
看着对方憔悴的神色,他心中不免唏嘘。
几天前来墓园的时候,看着还算精神,怎么短短几日,那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看来这位年轻人父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啊。
陆明绪对保安微微颔首,提步往里走。
今天来扫墓的人很多,往常总是静悄悄的墓园也变得有了些许人气。
他目不斜视的走向陆忠的坟墓,然而还没靠近,他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陆忠的墓碑前,已经摆了两束花和香烛。
已经有人来祭奠过陆忠了!
他跑上前蹲下,抱起其中一束认真审视。
来人很谨慎,包装纸采用的都是没有任何花纹的,也没留下任何标签,想查都找不到查的苗头。
花瓣上还有露水。
现在已经接近下午,今天又是晴天,那些露水早就该被蒸发了才对。
说明来祭奠的人刚走。
陆明绪左右看了看。
但他并没有发现可能认识的人。
在海城,只有言熹和秦燃知道陆忠的坟墓在哪。
秦燃目前还在岳城没回来,难道是言熹?
陆明绪猛地站起身,对着四周大声喊道:“言熹!”
他的声音让旁边来扫墓的人都看过来。
“是你吗言熹!”陆明绪不管不顾地呼唤,声音都是沙哑的。
不远处的树后,姜月柔捂着嘴,极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
楚宗明将她揽在怀中,心疼地轻抚她的后背。
“楚总,言小姐对少爷真的很重要啊。”
任州叹道。
他特意去查过陆明绪的过往。
他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秦燃。
所以陆明绪在看到那两束花时,只会想到这两个人。
任州凝视楚宗明沉重的神色,连连在心中叹息。
亲生父亲看着自己的亲儿子给养父扫墓,换成是任何人都会唏嘘不已。
尤其此人还是海城首富楚宗明,更是让人倍感戏剧。
看来即便是身份尊贵的人,在关系到最在乎的人时,也会偷偷摸摸,放低姿态躲避不打扰。
譬如现在的楚宗明和姜月柔。
“宗明”姜月柔从楚宗明怀中抬起头,“你一定要尽快找到言熹,否则我担心明绪还没等到和我们相认就先撑不下去了。”
陆明绪绝望又嘶哑的呼喊,像数只大手撕扯着当母亲的心。
“会的。”
楚宗明柔声安慰道:“如果现在就去傅承驰那边,很容易暴露明绪的身世,我们得等明绪对沈氏收手,尘埃落定后才能以楚家儿媳的身份去接言熹回家。”
姜月柔担忧问道:“言熹在小驰那边真的没事吗?”
“放心,我了解傅承驰,他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会对一个女人下手。”
“可是他说他喜欢言熹,还要带言熹回北欧结婚,他真的会放手吗?”
楚宗明擦掉妻子的眼泪,“你低谷了言熹对明绪的感情,她能为明绪捐两次骨髓,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查到骨髓捐献者是谁的当天晚上,楚宗明就将真相告诉了姜月柔。
姜月柔哭到了大半夜,差点没忍住跑到陆明绪的房间里叫他一声“儿子”。
用了能救儿子生命的骨髓,身为母亲,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好了,我们先走吧,待会儿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姜月柔恋恋不舍的回头看。
陆明绪失魂落魄的站在墓碑前,这一秒,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