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语，季盛阳从小到大确实没少听。
而他也确实是在各种各样的夸赞声中长大的。
说到这儿，季博闻突然笑了。
是那种特别冰冷又自嘲的笑。
“每次你成绩优异，又或者是捧回什么奖杯的时候，全家人都围着你。可我呢？我就像个多余的，一个人站在角落，围观着众星捧月一般的你。”
“别人都说我佛系，不争不抢。”季博闻又是一声轻笑：“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吗？”
“我也想要啊，想要得到长辈的夸奖跟在意。”
“想要得到季家的一切。”
“但我不至于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去争抢了，这些也不会给我。”
“果然，当我提出会放弃这一切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也都笑了，都满意了。”
这些事情，季盛阳当然也都记得。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季博闻当时的心境是这样的。
他更不知道，原来季博闻对大家都存着这样一份不满跟怨怼。
想到这儿，季盛阳便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大家对我的偏爱，也许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幻想？”季博闻仿佛一下子被这两个字激怒。
他站了起来，表情也跟着沉了下去：“季盛阳，你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你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境？”
“到底有没有疼爱，到底更疼爱谁，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至于连这点都感受不到！”
长辈们都已经不在了。
现在再跟季博闻争论这一话题，意义也不大。
季盛阳也就没有再争论下去，而是问道：“所以，你就是出于心底的这份不满，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吗？”
“你是想要通过报复寒川他们，来让我痛苦，让你自己痛快吗？”
季博闻微眯了下眼眸，嘴角勾起了一个让人根本看不透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季盛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让我恨你的，是孟雪琳对你的钟爱。
凭什么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跟心思放在你的身上？
凭什么你的这辈子就能这么顺风顺水？
不过，这辈子你怕是没有机会知晓这一秘密了。
“就算你对我有再深的怨恨，那也是我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怨恨！跟寒川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做出伤害他跟温妍的事情！”季盛阳继续质问道。
虽然，他对温妍还谈不上是百分之百的接受，但那毕竟是他儿子喜欢的女人。
而且这段时间，他也算是亲眼目睹了，季寒川对温妍的忠贞不移。
所以，他妥协了。
他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温妍能好起来，能跟季寒川有一个好的结局。
因为，他这辈子所没能给季寒川的温暖的家，或许只有温妍才能给。
季博闻冷笑了一声，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没有做伤害他们的事情，盛阳，你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身上，我可受不住。”
季博闻的反应，也在季盛阳的预料之中。
这样的罪名，季博闻当然不会马上承认。
季盛阳伸手，一把扯掉了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季博闻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
这条项链，是当初父亲送给他们的。
一人一条。
项链上的挂坠，都是半颗心。
将两条项链的挂坠拼在一起，就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心。
按照父亲所说，就是希望兄弟两能齐心。
而一直以来，季盛阳也很在意这份兄弟情。
所以这条项链，他也从来都没有摘下过。
这应该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摘下这条项链。
“季博闻，从这一刻开始，你将不再是我季盛阳的大哥！如果你还在执迷不悟的做一些错事，我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更不会再念及任何的旧情！”
季博闻只是漫不经心的勾了下嘴角，直接岔开了话题：“给你倒的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吧。”
说罢，季博闻就优雅的拿起了茶壶。
但这时，季盛阳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季博闻端起水壶的动作一顿。
数秒后，他才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季盛阳离开的方向，在心下暗暗的说道：“旧情？我们之间，还存在这个东西吗？呵……”
离开了季博闻住处的季盛阳，随手将项链丢进了垃圾桶内。
过了一会儿，车辆缓缓的从这里开走。
“董事长，您要去哪儿？回家吗？”
回家？
家？
这两个字，冷不丁的将季盛阳的心脏狠狠的咬了一口。
好好的一个家，已经被他自己给弄没了。
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所谓的尊严跟面子，在亲情跟家庭面前，都算不上什么！
他如果真的后悔了，真的想要挽回这个家，想要改善他跟季寒川的关系，他总得做些什么。
而不是还端着架子。
想到这儿，季盛阳报上了季寒川跟温妍现在的住处。
不过，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季盛阳也怕打扰到季寒川休息，他就没有上去。
而是在车内将就着睡了一个晚上。
次日早上，有人敲响车窗的声音，让他醒了过来。
刚睁眼，就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季寒川。
季盛阳迅速的调整了一下状态，推开车门下了车。
“你……昨晚就在这儿了？”季寒川主动问道。
他注意到，车窗上都结了一层霜了。
若非车辆在这儿停了很久，一般是不会出现这个情况的。
季盛阳看了季寒川一眼，眼神中尽是歉疚，他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对不起。”
他这突如其来的对不起，让季寒川有些错愕。
他那个一向骄傲的父亲，居然向他低下了尊贵的头颅？
“正如你之前所控诉的那样，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欠你，欠你母亲，也欠你大哥的。”季盛阳的话语，是发自肺腑的。
顿了顿，他才又继续说道：“也是因为我，才让季博闻对温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幸福……是我，是我让它又变成了泡沫。”
“不是。”季寒川却是不假思索地这般说道。
季盛阳没有搭话，而是看着季寒川，等着他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