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袖箭的尖刃又朝着自己的皮肤内顶了两寸,桃夭后颈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双手支撑在椅子上面,看着面前的男子,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此时,冰凉淡漠的眼神注视着她,好似没有分毫的感情,就连带着先前床榻上的亲昵也浑然不见。
“世子爷……”
桃夭喃喃开口,她刻意略带娇嗔的轻唤出声,却见段时凌眉头轻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放松分毫。
“怎么?又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搪塞我?”
只见段时凌另一只手捻住了她落在耳垂边的碎发,轻轻拨弄了两下,嘴角噙着几分笑,只是这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如今已然不在王府,你也无需去忌惮王妃是否会查明你当下所做的一切,所以这一次,你要不要说实话?”
低哑的声音在轿撵内响起,一瞬间,桃夭只觉得自己的汗毛竖起。
她原本以为,自己虽然不能完全掌控于段时凌,但好歹自己算是特殊的那一个。
可此时此刻,她才认清楚,这个人所展露出的一切,都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
这骤然的变化让她心中骇然,红唇不由自主的颤抖,片刻后才终于喃喃的开口。
“回世子的话,奴婢那日让秋水离开府中,是去了丞相府。”
预料之外的答复,让段时凌眉头轻挑,显然是示意桃夭继续说下去。
那日凌云有注意到秋水的离开,但也未曾跟上。
毕竟他太知道桃夭的本事,也无需在她身上放置太多的心思。
更何况他清楚,这小女子从来不是表面上那般乖顺。
“奴婢只是藏了个私心,想要让宋小姐知道世子爷您看重奴婢,即便是派出外差,也让奴婢伺候在左右。”
桃夭说着话,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到段时凌那凌厉的目光稍稍收敛后,才敢继续开口。
“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惶恐,怕有朝一日世子爷您有了旁人后,便弃奴婢于不顾了……”
“所以,你想让宋甘棠吃醋,想让她认清楚你的地位还是怎么样?”
得到了一个还算是圆得过去的理由,段时凌手掌一转,将袖剑重新纳入到袖口内。
感觉到轿撵内的杀意褪去,桃夭耐不住的往后退了半寸,后背抵住边缘,紧跟着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世子爷,奴婢其实也没有预料宋小姐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只是当时脑子一热,就是想要她知道这件事情罢了。”
段时凌当然知道宋甘棠对桃夭的多次刁难和制衡,那个带了药粉的发簪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如今,随着桃夭这般开口,他也没有再继续多问,只当是女子们之间的争风吃醋罢了。
“趁着现下赶路,好好休息,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可是有你伺候的。”
话音落下,段时凌稍稍侧过身,开始闭目养神。
而看着这人的面容,桃夭却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坐姿,大气不敢喘一下。
即便她是重生一世,知道这人的性子,但她也没有算到,这人先前在王府所展露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哪怕是在床笫之间,对自己的那些哄劝和温柔。
难道那一日,这人帮她清除掉丞相府的手下,也不过是为了挑起跟宋家的争斗吗?
越想越是后怕,桃夭转过身,掀开轿辇的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象逐渐陌生,连手指尖都是凉的。
看起来,她还是不能失了分寸,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夺得段时凌的信任。
而这次出门,便是最好的机会。
为了治理水患,段时凌带着的一行人可谓是快马加鞭,途中几乎没有过多的歇息,便以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淮阴地区的杨郡。
此地是水灾最为严重的地方,而等段时凌骑着马,带着队伍进入城门之后,便见当地的官员钦差一众排开,可谓是夹道欢迎。
“世子爷,当真是您从京都过来了!这一路上可是够辛劳的了!”
“不曾想,皇上竟如此厚待我们,特意劳烦世子爷您过来,这边有什么差事,您尽管吩咐!”
“就是就是啊,吃穿住行,下官都已经着人准备好,现下便带您过去瞧瞧,看看还可妥当。”
对上这些阿谀奉承的嘴脸,段时凌眼中的厌恶丝毫不掩饰。
只见他双手抓紧缰绳,目光环视了一下城内,就见入眼之处便有灾民,细细听来,甚至能听到一阵阵的哭嚎之声。
百姓受灾,官员却为自己准备的如此周全。
段时凌抓住缰绳的双手微微用力,脸上却瞧不出分毫的不妥。
而此时坐在轿撵内的桃夭,透过帘子看过去,刚好就瞧见了几个孩童缩在墙角,啃着已然瞧不出颜色的凉馒头。
一种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桃夭垂眸,瞧见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子,眼中溢出几分嘲讽,与段时凌如出一辙。
也知道跟这些官员没有什么好说的,段时凌直接扬了扬下巴。
这些官员们立刻明白,开道带路。
可直至一行人停在酒楼的门口后,始终沉默的段时凌才终于开口。
“为何带本世子来这儿?”
“爷,属下们怕您在衙门住的不习惯,便在这边准备了上房。”
衙门的师爷这会儿战战兢兢的开口,额头上面已经冒出了汗珠。
可紧跟着,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段时凌一抓缰绳,赤红色的马匹发出嘶鸣,一个调转便奔着衙门的方向。
“本世子这次过来治水,便宿在府衙,哪儿都不去。”
垂眸看了一眼这些官员们,段时凌狞笑了一声。
“难不成,几位是觉得府衙之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让我过去?”
马蹄溅起来的灰尘,让几个官员咳嗽个不停,话也顾不得说,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
“如此便好,带路。”
话都说到这里了,几个官员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一个个就差护着自己的项上人头,立刻带着段时凌朝着府衙走去。
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中的桃夭抿紧红唇,将轿辇的帘子放下。
如此看来,不仅仅是她眼拙了,就连王爷王妃怕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