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的心,又软又荡漾。

    真是钟灵毓秀、天地灵气的一张脸啊——

    饱满额头、浓黑剑眉、高挺鼻梁、微薄嘴唇,每一处都似老天爷最为写意又克制的勾勒。

    好像只要看看他的脸,刀山火海她也愿意为他奔赴。

    食色性也。

    她贪了。

    “荷夫人,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谢淮低哑迷人的声音响起。

    小荷摇了摇头,他们说好了,各自沉迷就好,过程中是不说话的。

    “真的不说么?”他深深沉沉地笑起来,仿佛野兽冷不防地伸出了獠牙。

    小荷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她挣扎着,想要起来——

    大掌按住她的纤腰,似安抚地摩挲,“你乖一点。”

    又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一个问题,谢淮,是你的夫君吗?”谢淮慢条斯理地问,把獠牙伸张得越发肆意了。

    一滴薄汗,从小荷秀白的额头滚落,小荷忍耐着咬住了自己丰润的下唇。

    “别咬,我会心疼。”谢淮的两根如玉长指,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了唇。

    她嘴上没了着力点,显得越发慌张了。

    眼睛里含着盈盈水光,漉漉羽睫微微发颤,连嘴唇都在无措地启合。

    仿佛一个最为无辜的少女,面对着她不能应付的滔天巨浪。

    谢淮欣赏着她的表情,欣赏着这个坏女人,某一刻的天真与无措。

    “别急,夜还很长,我们慢慢回答……”

    他带着哑意的嗓音,融入了无边的黑夜里。

    ……………………

    而此时此刻,小符正着衾衣,叠着腿坐在另一个房间里。

    小虎子已经睡得很熟了,小符想要看看到底什么稻草人这么厉害,便歪着头去探看虎子爪爪下的稻草人。

    她挠了挠,发现稻草人肚子里,似乎有一些精密的卯榫结构。

    它并不是简单的稻草人,怕是跟木头小老虎系出同门,甚至更加精致。

    小符心头解了惑,就盯着那盏昏灯等姐姐,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姐姐。

    忽地,她似乎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呜咽。

    那呜咽穿过长长的甬道,弥散在夜空之中。

    渐渐那呜咽,变成了连缀的求饶,“谢淮……谢淮……是我夫君……”

    “谢淮是我……小荷的夫君……”

    小符的表情僵硬起来,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某几个夜晚。

    那个在临西客栈的甬道里,打地铺睡的……难忘的夜晚。

    意识不清的求饶……慢慢变为了失神的哭喊——

    “小荷要给谢淮……生孩子……”

    “从此以后,只跟谢淮生……”

    “一起养,再也……再也……不离开谢淮了……”

    小符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小符并不清楚,这是不是某人对她的挑衅。

    她只是觉得,三年前,笼罩在自己头上的虾头阴影,再度笼罩上了她。

    虾头男和谢将军,明明是两个人。

    明明一个丑陋无比、又穷又凶,一个俊美无边、逐鹿天下。

    小符却莫名感觉,两人的身影开始合二为一。

    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对她的敌意都很大。

    小符打了个寒颤,可怕死了……

    死虾头,别过来啊!

    …………………………

    女人最后倒在了谢淮的肩膀上,他心满意足地掌住她的小脑袋,“乖。”

    从鼻尖发出的,宠溺的、痒痒的嗓音。

    他揩着她额头的薄汗,把她抱到榻上,又叫水替她擦洗。

    黯淡的油灯下,他的大掌,小心翼翼地捂住了她平坦的小腹。

    “你猜,这次会有么?”他轻轻地问道。

    小荷累得说不出话,又意识模糊到听不懂他的意思,只胡乱摇头。

    “想有吗?”他又问。

    她听不清,只想他赶紧闭上那双漂亮的薄唇,又胡乱点头。

    又摇了头,又点了头,他总该有一样满意了吧?

    “嗯,如你所愿。”谢淮颔首。

    他为她垫了一个软枕在腰下,“助孕的。”

    她见他不吵她了,满心满意地睡去。

    徒留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待确定她熟睡之后,才点了点她的鼻头:“才怪。”

    “才不给你孩子,一个都不给。”谢淮幼稚地、气呼呼地自言自语。

    然后侧过身,把软乎乎的女人紧紧搂在了自己怀里。

    任凭她在睡梦中热得乱挠,也不留下一丝缝隙。

    “让你空欢喜一场……让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他低沉的嗓音余荡在夜风之中。

    就像是捆了一根胡萝卜在小毛驴面前,它永远想要去追赶,永远也吃不到。

    就这样吧……让她带着这样的渴望,一辈子……缠着他……攫取他……

    一辈子,都不要放手了……

    ……………………

    如此又过了一些时日,车队终于从司州,一路行至沧州。

    一大早,小荷起床,谢淮手指轻旋她的鬓发,轻声道:

    “今日早上,我们便可到达沧州州府——晋安城中。”

    啊……已经到沧州了啊……

    天际还是一片晦暗,启明星高悬天际。

    小荷浑身骨头酥酥的,揉了揉眼角,努力令自己打起精神来。

    谢淮从箱箧之中,翻出一套明光铠来。

    “替我换上。”他把明光铠叠到她的面前。

    “嗯……”小荷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

    最近,实在是……吃太饱了……

    看似睡得早,实则都要折腾到深夜,害得第二天她又要在车厢里补眠。

    她根本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好的精力。

    夜里折腾她,白天又去折腾那些政务,真的一点不带喘的。

    大概,上位者,一贯都有如此好的体力和精神力才行吧。

    这一套明光铠是为谢淮量身打造的,显得他长腿矫健、猿背宽阔、彪腹狼腰,更为威风凛凛、气场惊人。

    小荷头一次替他穿,尤为不熟练。

    幸而上辈子她就是韦惜雪的司寝丫鬟,很快就掌握了正确穿法,上上下下替他打点好了。

    最后一步,给他系上皮质革带,上面镶嵌珠玉,当真精致又磕手。

    她一边系,一边抱怨,“某人还让我用牙来咬这革带呢,当我什么牙,铁牙吗?”

    随后,她听到一阵闷闷的笑声,入目那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小妇人还挺记仇的?”

    “对不起嘛……”谢淮倒是能屈能伸,“你惩罚我好不好?”

    小荷微微翻了个白眼,这就明目张胆讨奖励了?

    她兀自想到了一个惩罚的方法,“好,罚你……不准戴兜鍪,我给你梳头吧!”

    谢淮颔首。

    他本以为,小妇人当真是为了报复他,令他在一会儿的凯旋游街中丢脸呢。

    没想到,对方认认真真,为他梳了个马尾。

    最后取了一莲花纹的玉扣,为他固定住头发。

    铜镜之前,一名英武非凡的少年将军,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眼前。

    仿佛三年前一般,小荷看得眼热,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劲腰,倚靠在他的胸膛。

    谢淮垂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妇人,眼尾绯红,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缠绵。

    他呼吸一紧,微微克制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穿这么多……”

    “等下……吃个简餐……有点困难……”

    小荷:“……”

    如果后脑勺能翻白眼,她早就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