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隐秘的梦,这几年来做得最好最幸福的梦。
梦里,他用俸禄去供小虎子读书,把他供成状元咯!
荷夫人为了奖励燕别山,在昏昏灯下,给他绣袜子。
燕别山一直梦想着,有人可以给他绣袜子,因为小时候,阿娘就给他绣过一双。
袜子可结实了、可暖和了。
后来啊,阿娘为了保护他,被邻村恶徒打死了。
他没了唯一的亲人,和野狗争食长大,努力让自己变高变强壮。
而后千方百计,拜了一名汉人刀客为师,长居深山修炼。
直至长到十二岁,他拜别了恩师,拿着师父送他的刀,下山砍死了那群恶徒。
为了逃避追捕,从此浪迹天涯、落草为寇。
整个人身如浮萍、不断漂泊。
那时候啊,燕别山每日一睁眼,就觉得人生没有盼头,随时随地被人砍死也未可知。
直至遇到了那位光芒四射的小皇子,他才看到了人生的另一条出路。
燕别山觉得,其实他这个人挺简单的——
他就想找一个踏踏实实的女人,给他绣袜子。
他可以把自己挣到的一切都交给她管,他就喜欢她管。
老鞠看着燕别山黝黑脸红红的模样,心底咯噔一声,感觉大事不妙:“你对那个荷夫人,有想法是不是?”
燕别山憋红了脸,非常实诚地点了点头,“我……我地位也不低,是个校尉。”
“和将军以后做连襟,也不丢将军的份儿。”
燕别山到现在还以为,谢淮看上的,是那个漂亮到跟天仙一般的夏月姑娘。
而他呢……他就喜欢荷夫人这般又温柔又聪明,还丰满迷人的女人。
“唉!你们怎么一个二个的!”老鞠哎哟一声。
“她……她是个祸害啊!”
燕别山听到老鞠这般说,十分不满意地辩解,“荷夫人很好!”
“她有学识、有见解,是位女中豪杰!”燕别山掰着手指跟老鞠理论,“被北鞑围城时,她带领百姓们冲阵,为百姓们谋得生机。”
“和北鞑周旋时,她指挥若定,生生擒拿了那鞑子队头。”
“老鞠,你也看到了,她带领的那群百姓,真是一群有理有节的良民,帮了我多少,帮了沧州军多少?”
“荷夫人才不是祸害,是真正的好女人、强女人,是我燕别山……配不上她。”
老鞠虽然是燕别山的朋友,但是老鞠说得不对,燕别山就要好好掰扯掰扯的。
他燕别山又不是什么金宝贝,没必要为了他去贬低一位好女子。
而老鞠呢,万万没有想到,平素一向放荡不羁的燕别山,竟然认真为一名女子辩解。
也正是因为燕别山的一番辩解,老鞠也认识到了荷夫人除了玩弄将军之外的另一面。
或许并不止荷夫人属于女人的风韵,还有她身上的学识、见识、手腕,令将军深深沉迷、无法自拔。
他忽然有点懂将军了,也改善了对荷夫人的看法。
但是吧——
“我不是觉得她配不上你……”老鞠捻了胡须,“燕别山啊,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好的荷夫人,不止你一个人看上……”
“啊,老鞠,不会吧?!”燕别山惊恐地上下扫了老鞠一眼,“我记得你孙子都有五个了呀……”
老鞠鼻子狠狠一皱,“不是我。”
“周帷?那个死小子!”燕别山拳头捏的咯吱响,“怪不得他哪天拉着你嘀嘀咕咕的,原来在打我媳妇的主意。”
“是将军!”眼看燕别山不知道又奇思妙想到哪里去了,老鞠赶紧道。
“啊?”燕别山大惊失色。
老鞠心头庆幸,幸亏他们这里,离将军住所最远,将军此时又累极睡着,才没有听到。
否则将军听到燕别山这番剖白,非得醋意涌上心头,又干出不知何事。
“不可能吧……”燕别山嘴唇干巴,喃喃自语。
老鞠凑过去,耳语几句,把自己在将军房中所见到的,以及周帷所透露的,一一讲给他听。
“你长点心吧,你既知她学识深重,就能明白,她并非池中物。”老鞠劝他。
“将军亦陷进去了,你不能再重蹈覆辙。”
燕别山这才相信,他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明白了。”
老谢待他恩重如山、亦兄亦友,他不可能和老谢抢媳妇的。
“荷夫人,当真如此过分么?”燕别山还尤自不敢相信。
荷夫人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把将军弄得乱七八糟?
“将军都主动喝避子药了!”老鞠现在讲起,还心痛不已,“方才我进去啊,见到将军浑身的气都乱了,受了不小的内伤,血都呕了好几口。”
燕别山一只胳膊托住另一只,然后探究一般摸了摸下巴。
其实他还有另一种见解,凭借他多年喜欢姐姐型妇人的经历——
一般这种风韵犹存的妇人,见多识广,且欲念强盛,和少男少女们的纯情都不一样。
恐怕是荷夫人私底下玩得很大,而将军则是太过单纯的小雏鸟,开窍第一遭就被吓到了。
所以才着急忙慌地喝避子药,然后又是内伤又是吐血什么的。
“这样吧,要是荷夫人实在要害将军——”
燕别山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我,燕别山,就主动献身!”
“荷夫人可以尽情害我,将军就不用受害了。”
很多事情,将军不能承受,可是他可以啊!
他乐意啊!
他就喜欢这样成熟有魅力,还心思开放的妇人。
荷夫人也不用因为他是一朵娇花而怜惜他。
“老鞠,你放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这么定了!”
老鞠:“……”
老鞠觉得,他劝了等于白劝,燕别山的想法还是维持了原状。
也不是全然白劝,老鞠甚至觉得,还给燕别山这小伙子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