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并不在乎外界虚名。
但,若是不尽早将彭月娇的病情查清楚,大夏神经外科领域大费周章办的年会可能将毁于一旦。
因此,自然是越早水落石出越好。
况且更重要的是……如今彭月娇在忍受着病痛折磨,有机会迅速查明病因的话,没必要绕远路。
考虑到这些,许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要让唐安去请人,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起身道:“我亲自去。”
毕竟自己已经两次麻烦安娜教授了。
唐安抱着胳膊认真点头:“看来师兄还是蛮懂人情世故的嘛,不错不错!”
许秋懒得搭理唐安这故作成熟的口吻,转身就往神经外科去了。
不多时,他就在莫雷蒂的办公室见到了对方。
说明来意之后,安娜有些意外。
她脸色颇有些尴尬,道:“我和外界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所以对汉斯国其他医院的了解,可能和你差不多。”
不过反倒是一旁的莫雷蒂投来了目光,道:“我看看。”
说完后,莫雷蒂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安娜教授一直待在德罗中心,潜心钻研alphaca系统……再加上她所在研的项目和医院的接触本来就很少,所以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相比之下,反而是来自瑞仕的莫雷蒂人脉更广了。
这也能理解。
她连安娜都能认识,再认识点汉斯国的其他医生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许秋没有推辞,将这份文献交给了莫雷蒂。
对方看后,恍然大悟道:“是夏里特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埃米尔教授……神经免疫学教授,我也算是熟悉,我们经常在鸥洲的神经外科高级会议上碰见。”
听到这话,安娜心里一松。
幸好莫雷蒂知道……否则许秋专程来找自己这么位汉斯国土著,结果只能无功而返,那估计她会后悔当时怎么没有好好跟外界打好交道。
而另一边的许秋则是颇感意外。
没想到居然还是熟人。
这样的话,事情应该就好办很多了。
此时只听莫雷蒂继续说道:“埃米尔教授主要的研究方向是感染后自身免疫性神经病变研究……至于你这份病例报告,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鸥洲临床微生物与感染性疾病杂志》……
“而且,这报告都是十多年前的了。
“这么多年,临床领域也就出现了这么一个特殊病例。
“我不能保证他那边是不是还留着当初的详细病历,只能帮你问一问。”
说着,也不等许秋回应,莫雷蒂就掏出手机翻出了通讯录,随后拨通了其中一个电话。
此时恰好是汉斯国的上午时分。
也是工作日。
因此没过多久,埃米尔便接通了。
寒暄了一阵之后,莫雷蒂说明了来意:“埃米尔教授,你十多年前曾经发表过一篇与嗜沫凝聚杆菌有关的病例报告,还有印象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埃米尔就立马记起来了。
他当即道:“记得很清楚。嗜沫凝聚杆菌本就罕见,当初发表的那篇病例报告,直到今天仍然是临床领域的孤例。”
说着,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那篇《嗜沫凝聚杆菌残留抗原触发分子模拟致自主神经损伤:一例罕见无菌性感染后综合征》?”
莫雷蒂看着手里的论文,惊讶于对方那一字不差的记忆力。
不过片刻后,就听埃米尔说道:“这没什么,我电脑桌面一直留着这篇病例报告,一直以来我都想找到第二例,但可惜失败了。”
“……”
莫雷蒂沉默了一下。
她差点真以为对方记得如此清楚。
不过听埃米尔说完,莫雷蒂却是明白为何对方会这么重视了。
临床领域,最有价值同时也最无用的,就是孤例。
孤例意味着自己是首个发现人。
这里面或许藏着一个全新的致病机制,或者是治疗原理等等。
若是继续研究下去,找到第二例、第三例,甚至于分析出其中的共性,就有可能开宗立派,成为这个方向的第一人,乃至于从此留名医学史。
但……
如果永远是孤例,那意味着无法复现。
而无法复现的东西,基本上就没有太多继续深入研究的价值了。
埃米尔在意嗜沫凝聚杆菌,无非就是在这个现象中发现了独特的致病机制,或许还能发掘出感染后自身免疫系统的特殊应对手段……
这里面,万一藏着通向诺贝尔奖、乃至于神经免疫学大师的重要灵感呢?
此时埃米尔叹息一声,道:“不过就像我说的,直到今天它仍然是孤例。
“我无法确定,到底是因为嗜沫凝聚杆菌本就是罕见致病菌,所以病人数量太少、还没有出现第二例。
“还是说,上一个病人是出现了什么特殊变化,或者是治疗中进行了什么操作错误导致了这一结果……
“如今我已经打算放弃这个方向了。”
说到最后一句,埃米尔多少有些无奈。
永远都见不到第二例的病例,即便再珍贵,也没有研究价值。
就如莫雷蒂。
她的连体儿颅脑分离,即便是再罕见,全球范围内每年也总有那么几个,做分离手术的次数其实不算少。
但,如果只有一个颅脑连体儿,那莫雷蒂通过这项技术取得的成就,恐怕远远没有现在高。
但眼下的“嗜沫凝聚杆菌残留后损伤”,却完全没有第二例。
有如屠龙术,惊世骇俗,但是没有丝毫用处。
不过刚感慨到这里,埃米尔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猛地反应过来,握着电话的手力度都加大了几分,声音有些激动地道:“莫雷蒂教授,你突然提起这件事……难道是有人找到了第二例病人,并且顺着病人的症状表现找到了我这篇病例报告?!”
想到这个可能性,埃米尔内心狂喜。
他当初就预估到了,以嗜沫凝聚杆菌本身的罕见性,再加上这种“后损伤”的偶发性,两者加起来,必然难以再发现第二个相同的例子。
所以,为了避免后人能直接摘桃子。
但又怕之后的研究人员完全没有任何思路。
因此,专门留下了这篇病例报告,只写了大致的典型表现,却隐去了重要细节。
这就导致,后来人想要研究,就绕不开自己这一关,势必会找上门来。
只是埃米尔怎么也没有料到……当初自己的特意安排,竟然直到十多年后,才等来了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