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困了,攥着黑黑的馒头茬,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觉,在楼内睡了一晚上,在楼外的人眼里,陈卓平躺在空气中,仅仅过了五秒钟。

    在饥寒交迫的冬季,没有人去喊你起床,睡的越久,起的越晚,就可以少一分饥饿。

    一直挨到中午,挂在门口的三角铁被昨晚的老太婆敲响。

    “开饭了开饭了。”

    整间屋子的小孩,疯狂的朝门口奔去。

    陈卓从床上坐起来,他有心想去,但奈何他的屁股不允许他起身。

    挣扎了两下,饥饿导致没力气的陈卓便放弃了。

    陈卓放弃是因为离不开床,可他留意到他旁边的小女孩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真应了系统那句话,陈卓就是个欠儿登!

    陈卓一把拉开小女孩的被子:“吃饭了,你这个懒猪。”

    小女孩一动不动蜷缩在床上。

    陈卓伸出大手,捅了捅小女孩,小女孩的身体已经僵硬。

    在陈卓的错愕与不理解死亡的含义中,几个面色苍白的成年人进入了屋子。

    几个成年人挨个走过孩子们的床铺,将那些没有去吃饭的孩子,抬出了屋子。

    甚至有的孩子还有一口气在,也被抬出了屋子。

    小女孩床边,走来一个颧骨很高的中年人,中年人甚至都没有试探小女孩的鼻息,盖上一条草席子。

    “她是死了吗?”

    陈卓的声音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中年男人自顾自的忙活着,草席子卷吧卷吧,拎走了小女孩的尸体。

    陈卓坐在床边,手里还攥着小女孩昨晚给他的黑馒头渣。

    一晃神,天色又黑了下来,孩子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屋子里,盖上了被子睡觉。

    转眼天亮,孩子们离开房间,成年人进入房间。

    一黑一白,时光流转。

    速度快到,床铺上的孩子,身影晃了晃依次消失在陈卓的眼中。

    直到陈卓感觉周遭的温度不那么寒冷,听到楼外欢快的鸟叫声。

    意味着寒冷的冬季已然过去,春季已经来临。

    消失的孩子不再回来,留下三分之一的孩子,坐在自己的床上。

    一张张黑黑带着冻伤的小脸,眼神清澈且无辜的看向陈卓。

    “咯咯……”

    其中一个孩子笑出了声。

    其他孩子跟着笑出声。

    是劫后余生。

    岁岁年年。

    陈卓已经长成了一个十来岁的黑瘦男孩,身上背着破布包袱,黢黑黢黑的小手抱着一只皮球。

    “都收拾好了吗?车来了,都出来了。”

    楼外一个女人高喊道。

    男孩将怀中的皮球放到了曾经小女孩的床铺上,一步三回头,告别了这间老楼。

    人去楼空。

    几年后,一位头戴圆帽的中年男子,手持一个皮质手提箱风尘仆仆地走进老楼,身后跟着位很有气质的女人,女人身着暗红色旗袍,脚踩高跟鞋,气质绝佳。

    两人进入老楼后,老楼发生了变化。

    门口挂上了照相馆的招牌。

    楼内重新装潢,墙壁上挂着一张张笑容满面的照片,墙边归置着桌椅板凳、收音机、假花束、木马,甚至还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这些物件的最里头,架着一台老式大头照相机。

    陈卓四下瞅瞅,发现自己挂在了墙上,变成了一张照片。

    一身合体的老式西装,打着小领带,一双锃亮的小皮鞋。

    他那短短的毛茬长长了,紧贴着头皮,被梳成了中分,油黑发亮,还配上了一副圆圆的小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