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我们四人坐上车,驶向临海路。
车停在“涛楼”门口,老式会所,牌匾写着“茶道讲义”,外头古色古香,里头却戒备森严。
门口两个保镖看到我们时眼神一紧,黑鸦下车时故意把外套掀起,露出腰间的东西,两个保镖瞬间低头让开。
我们走进二楼包间,韩文涛已经等着了,五十多岁,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衫,嘴上带笑,眼神却一点温度没有。
“秦总,久仰。”
他起身握手,动作干脆。
“韩董,好说。”
我落座,景凌、鬼哥和黑鸦分左右坐下。
韩文涛亲自泡了壶茶,倒给我。
“这茶是龙总从狮城带回来的乌岽,一斤十万,你尝尝。”
我笑了笑没碰杯,反而道:“腾龙集团最近发展很快啊,金融区批了新地块,海港物流也拿下两个合同,韩董手段了得。”
“过誉,哪里比得上秦总,三年间从西城一个物流园杀到帝鼎核心,再切下白色海岸。”
我抿了一口茶,味道苦涩。
“客套就不必说了,韩董开门见山吧,今天请我来,是准备谈什么?”
韩文涛见我开门见山,他也不绕弯。
“龙总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哦?”
“你来东港,是谈生意,还是算账?”
我把茶杯搁下。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来抢地盘的。”
他笑了笑。
“但这边,是我们的地盘。”
我看了他几秒,点点头。
“那我就直接说了,腾龙在西城留下的尾巴,我清完了,现在我过来,是想问龙哥一句,他是不是该把港务那块还回来?”
韩文涛眉头轻挑。
“秦总,这话说得太不地道了,当初可是你们主动同意置换的,协议白纸黑字。”
“协议是协议,但前提是建立在公平基础上。”
我盯着他。
“我当时给的是干净资源,龙哥那边给的,却是早就套好壳、预备洗账的老港。”
“现在,我不玩了,我得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空气一静。
景凌忽然开口。
“你们在港口设了多少幽灵账户,我这里有清单,要不要一起看看?”
韩文涛还在笑,但那笑明显冷了。
“秦总真是步步紧逼啊。”
“我是来谈的,不是来求的。”
我淡淡道。
“你想要什么?”
“简单。”
我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西城港务股权腾龙全部退出,所有壳公司注销、第二,东港分部财务必须接受第三方审计、第三,龙哥必须出面和我谈,直接谈。”
韩文涛听完,一字不漏地记下,笑着说:“你这是逼龙总背水一战。”
“他从没想过走陆地,他一开始就在水里。”
韩文涛站起身。
“我会转达,但秦总,要是龙总不答应呢?”
我也站起。
“那你让他想好,下次不是请我喝茶,是去法院出庭。”
回到酒店,景凌开口。
“你给得太紧了,他一定会反扑,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当然,我就是逼他出来,龙哥现在已经不敢轻易露面,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鬼哥一边点烟一边开口。
“他不会坐以待毙,但他也不会马上动你。”
“他会先动谁?”
我看着他。
“我们的老伙计,白色海岸。”
鬼哥目光一凝。
“他会从海运上下手。”
“那我们就等,等他自己来。”
第二天清晨,东港雨停了,但风还在吹。天没亮,黑鸦就推门进了我房间,语气低沉。
“秦宇,出事了。”
我睁开眼,坐起身。
“说。”
“白色海岸在东港的货轮被临检,海关那边说是例行检查,但查得太细了,一连开了四份不合规通知。”
我眼神冷了下去。
“他们动手了。”
“现在局势对他们不利,他们是打算一刀切。”
我没废话,起身洗漱换衣,十分钟后下楼,景凌和鬼哥已经在楼下等我。
“是海关动的手,还是腾龙借海关下的绊?”
“名义上是港务检查司,但执行的是腾龙那边新挂牌的联合物流稽查组。”
景凌手里拿着报告。
“这是你昨天提过的那个腾骊控股下属新部门。”
“他们绕开了主港监审,直接用挂靠牌调动口岸权限。”
“这手段,狠。”
“他们已经不打算留情面了。”
我语气平静。
“当然,我也没给他们情面,这一波,是想逼我退。”
“你秦宇是吓大的吗?”
景凌看着我,目光坚定。
我冷冷一笑。
“我不是来东港认栽的。”
我们一行人直奔港务大楼,天刚亮,现场已经围着不少记者。
我没戴口罩,刻意让镜头照到我。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秦宇到了东港,我不怕龙哥,不怕腾龙。
港务大厅里,海关负责人只是个过场,真正坐在角落喝茶的,是腾骊控股的副总经理,名叫李汉波,三十出头,西装笔挺,笑得客气。
“秦总早。”
我看他一眼,淡淡道:“是你下的单子?”
他举起杯,一副笑面虎的恭敬模样。
“不敢当,我们只是按照监管制度履职。”
“你确定要用监管来定义你们的手段?”
他依旧笑,笑的让我恶心。
“秦总,如果您觉得流程不合理,可以走法务申诉。”
“你是在告诉我走程序?”
“这是东港,不是西城。”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们这里不讲规则,不讲人情,只讲法律。”
“你们的法律,是谁定的?”
他没回答,只笑。
我看着他那张脸,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三年前我初入白色海岸时,某个西城港口职员坐在办公室里,用同样的语气跟我说。
“秦宇,你的货,如果不能入账,就只能烂在海里。”
我走近一步,语气缓了下来,却更冷。
“李汉波,我给你一个建议。”
“哦?”
“别把你这点职权,当成护身符。”
“秦总这是威胁?”
“不,是警告。”
我们目光对峙十几秒,最终他移开了视线。
我转身离开,走出港务大楼那一刻,阳光正好,空气潮湿而闷热,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