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微笑道:“有效就好,你稍等片刻。”

    陪她来何夫人唯恐怠慢何三夫人,忙道:“小宋大夫,能否先给我三嫂看,她今儿看完还要回顺庆府。”

    坐在宋英对面的妇人忙站了起来,赔笑道:“夫人先请,夫人先请。”

    宋英微微皱眉,那句‘这位大娘家住很远’就梗在了喉间。

    明明对方出行有仆役、有马车,晚一点根本无妨,明明自己才是最赶时间的,但穷人面对富人,先天就气短一截,下意识就不敢拒绝。

    她暗暗叹气。

    不想,何三夫人却是道:“没事,你先来的,你先看病,我不急。”

    许是没想到对方如此平易近人,站起那位妇人一脸受宠若惊,她重新坐下,嘴里连连道:“夫人可真是善良小意……”

    这番情况看得宋英又是暗暗叹气,穷人呐,太卑微了,对方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但因为是富人,就会被连连称赞与感激。

    何三夫人完全没在意,笑着在一旁坐下等候。

    先前那些慑于她富贵的人,见她如此平易近人,又是喜气洋洋的模样,胆子便大了很多,不由好奇问道:“夫人这是得什么病了?咋还千里迢迢来清水县看病,府城的大夫看不好么?”

    受此病症折磨数年,终于有了治愈的希望,何三夫人十分有倾诉欲望,与他们攀谈起来,“可不是看不好么,我这只手呀,大夏天都犯冷,到了冬天更严重,如果不是眼睛能看到,我还以为我没有右手呢……”

    听到这里,其中一人就打断道:“那你找小宋大夫是找对人了,她最拿手的就是治这病,当初刚来回春堂,还不会看诊,就用针灸治好了很多妇人的这病!”

    “我这病虽然也是酸冷麻痹,但病因跟一般人的不同,我这是先天的,看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连这次本来也是想找小宋大夫试试针灸,没想到她却说针灸对没用。

    我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她开药吃了,明显好多了,连我这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这话让病患更加惊奇,他们生病虽然都是来回春堂,吃了药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有效的,觉得回春堂的大夫医术还行,但并不是觉得回春堂的医术更高超,而是这里最便宜。

    在他们看来,医术更高超的大夫,自然是给富贵人家看病,赚更多的钱。

    后来得知马大夫有个宫廷医师的师姐,又见时不时有富人来,这才改观了一些。

    现下得知府城大夫们都看不好的病,宋英开的方子却有效,这让他们怎能不惊!

    惊奇过后,他们不由自主心生感激与佩服,这样好的医术,分明去城北、城东开医馆,赚更多的钱,回春堂却还是选择开在西街,给他们穷人看病。

    当下,众人将马大夫与宋英夸了又夸,马大夫行医多年,经验丰富,医术高明,对这些夸赞坦然受了。

    宋英却是心虚得很,她才学医术几年,看得病人很少,积累的经验也少,很担心自己德不配位。

    若是名声传出去,吸引了疑难杂症的病患前来,她却看不好,这不是要砸自己的名声么。

    当下她就决定,赶紧把借来的书看完,再去找师父借,争取早日把师父那一屋子的医书都看完、吃透。

    接下来,宋英一边给对面的大娘看诊,一边谦虚应对,看完那大娘,给何三夫人把过脉,她心中有数了,便道:“还是先前的方子,再服个三十剂吧,你这病得慢慢来,急不得。”

    何三夫人笑眯眯点头,一点不心急,她这病这么多年了,如今总算有了治愈的希望,先前那么漫长无望的时光都熬过来,又岂会接受不了慢慢治疗。

    想着何三夫人家住顺庆府,来往不方便,宋英又道:“可以先抓个几副药回去,吃完了拿着方子去其他药房抓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鬼画符的方子,大概只有他们师门的人能看懂,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那方子写得潦草了,以防有误,我再给你写一份。”

    “不用不用!”何三夫人却拒绝了,“吃完再来你们这里抓药也是一样的,你还能顺道给我把把脉,看看情况。”

    既然何三夫人不嫌麻烦来回跑,宋英自不会拒绝赚药钱的机会,也就没有坚持。

    这一天的诊脉,宋英都是在病人们夸赞中进行的,弄得她十分不好意思。

    等到傍晚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宋英长长舒了口气,“没想到被人夸赞也这么累,还是肚里没货,底气不足,心虚呀。”

    林文轩:“……”

    师妹天赋这样好,又这般上进,做师兄的压力真是好大呀!

    这时,马大夫突然轻咳了两声,道:“文轩,把张师爷的病情给你师妹说说,她脑子灵活,也帮着参详参详。”

    “哦,好的。”林文轩收起感慨,说起正事,“张师爷他……”

    等等,张师爷的病?

    林文轩终于反应过来,脸颊一下通红,“师、师父,这不太好吧?”

    宋英看看扭捏的林文轩,又看看尴尬往屋顶的马大夫,疑惑了,张师爷的病?

    她怎么不知道有个师爷来医馆看病了?

    “咳咳,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是大夫,遇着拿不准的病例,讨论讨论是很正常的事情。”马大夫捏了捏胡须,努力做出淡然的模样。

    “可是师妹是女孩,怎么能跟她说这些呢?”林文轩脸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宋英闻言,就想起了几日前那个遮遮掩掩的中年男子,貌似得了不可言说之症的男子,有了几分猜测,他应该就是张师爷。

    马大夫连连抚摸着胡须,心里也是尴尬得不行,若是可以,他也不想与师侄讨论这个病例。

    但张师爷的病症着实怪异,他们是男子,有些事情不知道,师侄作为女孩应该知道,也能确定有些病症。

    给人治病,某些病症都确定不了,还怎么治疗?

    况且,吃了几日的药了,一直没有效果,先前他都打算放弃了,让张师爷另请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