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穿着深蓝色工作服。
脸上有道长长的疤,样子颇为凶狠。
吴六指赶忙下车。
陪着笑脸道:“朱哥,这也是要走货的兄弟。”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对了,他也是成三安排过来的,不信可以问车上兄弟。”
轨道车司机对朱哥点了头。
朱哥盯着我的眼神这才松懈下来。
“你俩得算两份钱。”
“肯定的,后面平车上的箱子都是他的。”吴六指往平车上指了下。
朱哥看着平车上那堆箱子愣了下。
接着破口大骂道:“这么多,我他娘的直接给你批个车皮好不好?!”
“成三净他娘的给我出难题!”
我赶忙跳下车,掏出烟递给朱哥。
“朱哥别生气。”
“这事儿都怨我。”
“有火冲我发,有条件也冲我提。”
“只要能尽快装车,钱都好说。”
听到钱字,朱哥的眼睛亮了起来。
上下打量我之后,目光落在我背的皮挎包上。
啪啪!
他在皮挎包上拍了两下。
眼中的贪婪之色更浓了几分。
“带的把挺瓷啊。”
把和瓷算是黑话。
把代指钱,瓷代指多。
把挺瓷是钱挺多的意思。
朱哥说话声并不小。
旁边干活的人闻言聚了过来。
六七个人把我和吴六指围在了中间。
吴六指慌了起来,打着圆场道:“朱哥,朱大哥!”
“不看我面子,也得看成三面子啊!”
“有啥条件只管提,我保准让他答应。”
说完吴六指冲我使劲挤眼努嘴。
示意我赶紧把皮挎包给朱哥。
我拽着皮挎包的带子,犹豫两秒后把包摘了下来。
双手捧着皮挎包正要给朱哥,他却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
“紧张个啥劲儿。”
“我朱成江可不是不讲规矩的人。”
接着他搂住我肩膀,笑眯眯道:“我们可不是抢劫犯。”
“不会抢你钱的。”
“不过你的货太多,货车沿途会停靠多个站点,搞不好就会出纰漏。”
“我得想办法加挂一节守车,还得安排兄弟送你。”
“所以这花费……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管是不是在找理由坐地起价,最起码表明朱成江愿意守规矩。
只要守规矩,钱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我连连点头道:“朱哥只管安排,钱不是问题。”
“哈哈,好!”
朱成江在我背上使劲拍了下。
紧跟着歪头对手下道:“还愣什么啊,赶紧准备守车!”
守车是挂在货运列车尾部,供运转车长或随车人员乘坐的工作车。
通常用来瞭望列车情况,协助进行刹车,又被称为瞭望车。
九十年代后期守车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对了!”朱成江一拍自己脑门,问道:“还没问你要去哪?”
“深圳。”
“嚯!你运气真好。”
朱成江冲着去安排守车的人喊道:“给七股道加守车,赶紧的!”
喊完他才指着七股道停的货车解释。
“这趟就是去深圳的。”
“运气好的话,五天就能到,运气不好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
那时火车速度并不快。
线路好的地方也就能跑六十公里左右的速度。
大多数线路只能跑到四五十公里的速度。
不像后来的高铁,速度快的都能贴地飞行了。
加上货运列车没有时间点,路上常会走走停停避让货运列车,所以速度更慢。
五天能到,得非常好的运气。
朱成江接着道:“你看,我派兄弟一路跟车护送你,这花费就得高一大截。”
“加上安排守车还得打点关系……”
说了各种理由后,朱成江冲我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块。”
“我可是没多要,担着天大的风险帮你……嘶!”
没等他念叨完,我已经打开挎包往外拿钱了。
三摞大团结塞过去。
朱成江低下头死死盯着手中钱。
他应该没想到我会如此爽快的给钱,又或者在后悔要少了。
“朱哥,咱们这是头一次打交道。”
“钱你点点。”
“以后日子还长,少不了有麻烦你的地方。”
我想的是这条路一旦趟开,往后就可以顺这条路源源不断走货。
别说三千了,就是把包里钱全给出去都值。
朱成江转过身后工具包,把钱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就冲这爽快劲儿,钱就不用点了。”
“我这就叫兄弟们帮你搬货,守车一挂就能发车!”
哐!
说话间,守车挂在了货车尾部。
朱成江的手下搬着箱子送进守车里堆放好。
我和吴六指跟着上了车。
守车并不大,只有正常客车车厢的三分之一长。
车内也极其简陋。
正中间有个烧火炉子,炉子两边焊了两张铁皮座。
除了角落里堆的煤,再就没其他东西了。
朱成江搂着个娃娃脸的人给我们介绍:“张海,你们在路上都听他安排。”
张海手里拎着一对红绿色旗子。
那是信号旗。
守车上的人员通常会摇信号旗,给前方火车司机传递信息。
“行啦,我安排发车。”
朱成江说完下了车。
张海腼腆的冲我们点点头,坐在另一边转着手中信号旗。
没多会火车开动。
月亮爬上到半天空时,火车开出了陕省。
我紧绷的心也彻底松弛下来。
接着在火车上咣当了整整七天,终于抵达目的地。
张海先下车沟通。
让我和吴六指在守车上等着。
等了小二十分钟都没见他回来。
我和吴六指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安。
吴六指起身道:“我那边都联系好了,实在没法陪你继续等。”
“咱们就此别过,日后江湖再见。”
他拎起东西跳下车,头都不回的往站台外跑。
我倒是没硬拦他。
那张海要是真有别的心思,吴六指就算留下也起不到啥用。
我只能赌张海没二心。
用手指轻轻敲着车窗,逐渐走了神。
当眼角余光看到有一群人走过来时,我猛的把脑袋伸出窗外。
是张海!
他带了好几个人过来!
张海冲着我笑了下。
抬手指着我道:“就是他!”
跟在他身边那几人齐刷刷向我看来。
脸上都露出兴奋笑容,怪叫着向守车冲来。
“上啊!上啊!”
“唔要让他跑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