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怎么说?羽洛公主已经亲口承认贵人们被她杀死了。我就是再隐瞒,又能隐瞒到什么时候去?
咬咬牙,我只能实话实说:
“师父,早在平王府坍塌之前,府里的贵人们已经被人害死了。是……羽洛公主下的手。”
我说这句话说的很艰难,因为我太知道贵人们在怀平王心里的分量了。
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他们被卷入这场惨案,死了那么多年,还被困在小小的方寸之地,连轮回都不能。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熬到皇上死了。大家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想法,只是想去轮回而已。
可是,就这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愿望,如今都再不可能实现了。
人死为鬼,鬼会去往阴曹地府,而且是是可以轮回的。
可是鬼死为聻,聻会去往鸦鸣国。那地方也被称作“聻冥幽境”,是一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
关键是,一旦聻们进了聻冥幽境,他们就永生永世不会再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这也是我为什么对羽洛公主恨之入骨的原因。
作为一个女鬼,她本来就不应该在阳间,更不应该惦记着全天下最大的皇权之位。
如今,她不但把不该做的都做了,还让本来就无辜的平王府贵人们一死再死,把他们送到了最终的绝境。
怀平王本以为平王府塌了,而贵人们都是鬼身,或许没什么大事。
可是,当他听说羽洛公主已经杀了贵人们时,怀平王沉默了。
怀平王久久不言,我和胡为民也低头不语。
这注定是最难过的时候,甚至仪儿的那件粉色小衣服,我都不敢拿出来。
睹物思人,如果怀平王看见仪儿的小衣服,我真怕他当众失态。
怀平王还是端坐在龙椅上,但是他双拳紧握,骨节泛白,紧咬的牙关发出用力摩擦的“咯咯”声。
我想安慰怀平王,正琢磨要怎么说话,怀平王自己开口了:
“我如今被这肉身困累,不能自由来去。再加上朝中事物繁多,也腾不出时间去做其他的事”。
怀平王话才出口,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的怀平王就是皇上。所以他没办法满到处追杀羽洛公主,需要我和胡为民替贵人们报仇。
其实用不着怀平王嘱咐,我和胡为民本来就是要这么做的。
可是,怀平王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知道自己理解错了。
“山桥,为民,这件事你们也不要再去追究了。从蒋莽的事情开始到现在,你们两个一直没有好好歇息过。如今也算是国泰民安,你们不要在奔忙了。”
我还没开口,胡为民已经忍不住了:
“师父,羽洛公主不在京城,不过她的下落我们已经知道了。师父放心,明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我和山桥肯定杀了羽洛公主,替贵人们报仇。”
胡为民说的很急,他完全不考虑一年后的我们能不能真的杀了羽洛公主,也不考虑这一年中间会不会出现别的什么变故。
不过我和胡为民一样,也没有考虑那么多:
“师父,贵人们不该死。当初要不是我提出利用你的英魂,贵人们现在还被你保护着。羽洛公主必须血债血偿,但是杀羽洛公主这件事,必须我和胡为民亲手去做。”
怀平王一直低头看着地面,我和胡为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看怀平王身子微微抖动,就知道他还是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一年,还有一年的时间,天水桥下面才会有水,水晶宫才会出现。只有到那个时候,我们才有可能找到羽洛公主,并且杀了她。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要在报仇的痛苦中煎熬过去,那也是很难受的。
这样的情绪我体会过,当初一直杀不了怖婴,不能替我爹娘报仇,我已经被深深的煎熬过了。
那种锥心刺骨的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想到这里,我还是决定安慰一下怀平王:
“师父,宫里还有那么多事要你操心,你也不要太难过。平王府不会无缘无故倒塌,我和胡为民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承认,我安慰人的本事不行。尤其后面两句话,只是说出了我的想法。
事已至此,怀平王也无力回天。他见我们要回平王府去,只叮咛了一句:
“正殿的桌子上,有一块刻了花鸟的木牌。那是仪儿最喜欢的东西,你回若是能找找。就带回来给我,我……做个纪念。”
我和胡为民都点点头,一句话没说的离开了。
胡为民向来是个热闹的人,但是这次,他一路上都没有和我说话。
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我心情也不好。我和胡为民就这样都沉默着,只是脚步不停的往平王府赶去。
平王府确实坍塌了,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还厉害。
我以为只是屋倒房塌,地面一片狼藉。
没想到,我真正看见的情景是,地面整个的沉了下去,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埋进去一样。
胡为民说:
“这不是房屋倒塌,这是地基被挖空后,整个地面沉下去了。”
我没有说话,整个平王府都陷入了地下。仪儿最喜欢的那块木牌,还能找到吗?
我看着那个巨大的塌陷地,正琢磨着怎么下去找木牌,突然发现有地方不对劲。
塌陷地下,破烂的碎砖残瓦中,有少量的水渍在里面。
奇怪,京城里这几天又没有下雨,怎么塌陷下去的平王府里会有水?
胡为民说,可能是府里的什么地方本来就有水,房屋倒塌时流了下去。
我没说话,只是对胡为民点了点头。
胡为民说的也有可能,虽然怀平王和贵人们都是鬼,他们不需要吃喝,也用不到水。但是我和胡为民在府里住的时候,炊房和漱房都是有水的。
头顶有太阳从云头钻出来,我正要起身离开,突然有几点细小的金色光芒闪耀了一下。
那几点金光闪耀的极其快,是我起身时的一个角度,刚好配合着太阳的光照,这才恰好看到了。
突然,我心里猛的一颤。
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按耐不住猛然间狂跳起来的心,一个矮身就跳进了废墟里。
胡为民刚才看我要走,也跟着我扭过头去,没想到我突然又跳进废废墟。
胡为民一脸懵:
“你干什么?”
我弯着腰,仔细寻找刚才那几点金光的位置。
很快,我再次看见那些金色的光点。
它们是一些金色的粉末,就在废墟下的水渍里,就像是水渍里本来就有它们。
这个金粉,不就是我们当初寻找羽洛公主时,一路追出去的东西吗?怎么又出现在平王府?
还有,这些水渍里有绿色的水草和新鲜的泥腥味。
可是炊房和漱房的水都是装在大缸里,不可能长出水草,也不可能有泥腥味。
胡为民见我对着一点脏水愁眉苦脸,越发不理解我了:
“山桥,你是准备清理这些东西,重建平王府吗?”
我用手指着水渍里的金粉:
“平王府可以重建,但是在这之前,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胡为民站在废墟上面,他弯下腰看,然后脸色一变,立马跳了下来:
“这这这……这不是羽洛公主身上的那种金粉吗?怎么又回到平王府来了?”
我看着偌大一片的平王府废墟,心头像是被压了石头一样难受。
“大哥,你出去找人,越多越好,我要把这些废墟全都清理出来。”
胡为民还在震惊那些金粉的出现,冷不防我又要清理废墟:
“可是……我们不应该先顺着金粉去找羽洛公主吗?怎么又要急着重建平王府?”
我摇摇头:
“不是重建平王府,我要看看这废墟下的水,是怎么来的?”
胡为民奇怪地看着我:
“既然金粉在这里出现,那这里的水肯定也是羽洛公主带来的。”
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羽洛公主也会控水,但是要把整条河的水控到京城,还能让平王府坍塌,我担心……”
我忧虑重重,胡为民接着我的话说:
“你担心是雪融云把水带来的?”
不是没这个可能,这么久了,一直是羽洛公主在露面。要知道雪融云上次离开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为什么不出现?
胡为民出去找人了,废墟也很快被清理干净,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
因为坑里有水,所以干活的那些人都不容易出来。我和胡为民在旁边一个个地拉着众人,才让大家爬了出来。
还剩最后一个人,他朝我伸出手,我也用力拉住了他。
然后,那人抬起一只脚在坑壁上借力,身子也使着劲的往上来。
可是,就在他刚开始用力的瞬间,他蹬在坑壁上的那条腿突然就陷了进去。
那人失去重心,整个人的力量就压在我的手上。
幸亏我也是使了全身的力气去拉他,这才没有被拽下去。
那人也吓了一跳,一边往回抽腿一边说:
“这地方,怎么会有一个洞?”
这时,旁边已经过来几个人,一起把那人拽了上来。
但是我却跳了下去。
刚才那人说坑壁处有洞,我想看看有没有水流进去。
要知道这里是京城,周围又全都是宅院长街。这里人口密集,如果任由一条河的水渗入地下,那周围所有的建筑恐怕都要遭殃。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坑壁上的那个洞不是一直往下的,而是平展展的往前去了。
我让胡为民下来和我一起看,胡为民也觉得奇怪:
“这下面都是土层,又没有石头什么的。要说这水应该把土层冲刷下去才对,怎么会直着往前去了?”
胡为民说着就抬起头来,然后,他就惊叫出声:
“山桥,前面是皇宫的位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