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杨少峰信心十足的打算启程南下的时候,宁阳县却飘飘忽忽的下起了小雪。

    走是肯定走不成了。

    与其冒着风雪赶路,倒还不如留在宁阳县涮火锅。

    铜锅必须得安排上。

    羊肉也得安排上。

    手切的鲜羊肉能做到立盘不掉,涮到锅里几秒就熟,口感鲜嫩无比。

    五花肉必不可少。

    豆腐和各种丸子同样也不能少。

    尤其是撒尿牛丸,纯手工打成肉浆的牛肉,里面裹着一小块儿皮皮虾肉做成的肉冻,煮熟咬开的时候那是真的会爆汁。

    屋子外雪叶飘落,屋子里热气蒸腾。

    一家人围在一起涮火锅,也确实是一种享受。

    如果某个黑着脸的皇帝不张嘴说话就更完美了。

    “牛肉现在已经多到随便做丸子的程度了?”

    “你还打算把这东西做成贡品?”

    朱皇帝这会儿是怎么看杨少峰都感觉不顺眼。

    这狗东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以前还多少知道收敛一些,现在竟然明目张胆的把牛肉端到咱跟前。

    难道这个狗东西不知道大明是禁止杀牛的?

    就在朱皇帝已经想尽办法替杨少峰开脱的时候,杨少峰却直接笑着说道:“岳父大人放心,这些牛肉不是咱们大明的牛肉,而是从棒子那边弄过来的。”

    被杨少峰这么一说,朱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黑。

    这个狗东西多少有点儿不尊重自己这个老丈人。

    朱皇帝黑着脸道:“那你跟咱说说,棒子那里能养多少牛?他们的牛肉又怎么运来咱们大明的?”

    毕竟棒子那边穷的跟狗似的,他们能有多少牛肉卖到大明?

    再说了,这他娘的是牛肉!

    如果是在棒子那边杀了卖肉,怎么在不腐坏变质的前提下运到大明?

    如果不是在棒子那边宰杀,那运来大明之后为什么没有拦下来用做耕牛?

    反正都是这个狗东西的错!

    眼看着朱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杨少峰的心里顿时也大为不爽。

    本官好心好意请你个老登吃牛肉,你竟然跟本官说你不想吃牛肉?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棒子那破地方自然是养不了多少牛。”

    “但是胡元那边有牛多呀。”

    “胡元先把牛运到棒子那边,再借棒子的手把牛卖到大明,他们两家能赚钱,咱们大明也能吃到牛肉,岂不是两全齐美?”

    略微顿了顿,杨少峰又补充道:“当然,小婿之所以会通过棒子们购买胡元的牛肉,主要还是为了让胡元养牛。”

    “反正胡元手里的草场就那么大,牛多吃一口草,马就得少吃一口,牛养得多了,马养得自然就会少。”

    “马少了,就算胡元有百万控弦之士又能如何。”

    “到时候占据骑兵优势的就是大明一方,胡元反而要被大明的骑兵撵着跑。”

    朱皇帝瞥了杨少峰一眼,问道:“这么简单的计谋,难道胡元那边就不懂?”

    杨少峰冷笑一声道:“懂是肯定懂,但是在马上就死和慢慢死之间,任谁来了都只会选择慢慢死。”

    朱皇帝微微一怔,问道:“慢慢死?马上死?”

    杨少峰道:“越往北越冷——宁阳县要到十一月才下雪,辽东那边怕不是十月就已经开始?胡元比辽东还要更往北一些,搞不好他们那里九月份就有可能下雪。”

    “而且宁阳县这里的雪才哪儿到哪儿?”

    “草原上的雪可是有白灾之称,稍不注意就能冻死一大片牲口。”

    “本身就不会种地,漠北的环境也不太适合种地,再加上本身还总被魏国公和鄂国公他们追着打,要是再冻死一大批牲口,草原上的牧民自然也就没办法熬过这个冬天。”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剩下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在生存和死亡面前,没有人会傻傻的选择等死。

    为了躲过白灾,牧民们并不介意把牛羊卖给棒子,并且借棒子的手去购买粮食。

    而棒子同样也不介意当一个二道贩子。

    把胡元牧民的牛羊卖到登州府能赚一笔,借机购买安南的粮食卖给胡元又能再赚一笔。

    里外里能赚两次钱的机会,谁会傻到往外推?

    朱皇帝哼了一声,伸筷子夹起一个撒尿牛丸搁到碗里,又夹起一筷子牛肉,这才冷哼一声道:“棒子赚了两次钱,安南也赚了卖粮食的钱,那大明呢?就赚了把牛肉卖到民间的钱?”

    杨少峰很想用关爱智障的眼光去看老登。

    但是考虑到容易激怒老登,最终也只能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杨少峰笑着说道:“棒子能赚两次钱,是因为大明现在需要他赚两次钱。”

    “但是吧,榷场赚钱榷场花,一文别想带回家,这话却也不是说着玩儿的。”

    朱皇帝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个意思?”

    杨少峰道:“这就得从猴……安南那边儿说起了。”

    棒子替胡元卖牛肉,同时也需要替胡元买粮食。

    但是安南敢直接把粮食卖给棒子吗?

    同样的,棒子敢直接找安南买粮食吗?

    答案是两家都想过,但是谁也不敢这么干。

    首先就是大明的水师钳住了棒子和安南之间的海路。

    尤其是棒子要卖的牛很多,要买的粮食也很多。

    除非绕道倭国东边,再走大小琉球的东边,否则大量的货船很容易被大明水师给逮个正着。

    万一被逮着,像这种在大明正跟胡元开片的时候替胡元卖牛,卖粮食给胡元,这得是多大的罪名?

    其次,双方都知道这种交易见不得光,自然也就谈不上信任与否。

    万一有人想黑吃黑呢?

    所以,无论棒子使节朴成性和朴得欢,还是猴子使节杜舜钦,都不敢直接绕开大明去做这个生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朴成性和朴得欢、杜舜钦三人才不得不去找杨少峰,试图把大明也拉下水。

    凭心而论,要是换个人来主持登州榷场,可能还没有应答朴成性他们的胆子。

    偏偏主持榷场的是早就恨不得从胡元手里大量买牛买羊的杨少峰。

    如今有了棒子和安南掺和进来,杨少峰更是不可能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棒子把牛运来榷场。

    猴子把粮食运来榷场。

    这个过程要先收一波关税。

    等到两家在榷场里进行交易,商税又能再收一波。

    然后?

    然后棒子和猴子就得在榷场里花钱买买买。